放松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眨眼间来到了周五晚的最后一节语文课。
黄太后走进了班级,并没有拿着试卷和语文书,而是说:
“最后一节课了,就不讲题题目了,给你们上一节班会课,讲讲假期要注意的事情。”
“靠窗的同学把窗户打开。”
季鲤打开窗户,此时外面的天空暗了下来,风雨欲来,风带着水汽吹了进来。
教室内并没有开灯,大家沉默地默契地享受着低压气氛带来的宁静与喜悦。
在除了读者以外的学生们的视角里,后天的期末考试结束后就可以放寒假了,所以教室内的同学们都相当的兴奋。
这个时候的班会课也是最舒服的,黄太后的语气也是少见的柔和。
“要放假了,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特别的兴奋啊。”
“先都给我按捺住。”
“虽然我经常和你们说某某题目一定要写,要去背,但期末考试就抱着正常的心态去考就好了,把自己的正常水平发挥出来,好好过个年。”
“不过语文可别给我拖后腿啊,下学期看到我要是看到谁把我反复强调的十三题错了,我就让谁罚抄十遍题目哈。”
“特别是你啊,张雨辰。”
“嗯嗯。”台下坐着的张雨辰立刻乖巧的点头。
“等下课代表去帮我把文言文的实词表拿来,大家寒假,一天背十个,下学期开学我要小测。”
“啊?”
台下的同学顿时传来一片哀嚎。
“但是——”黄太后语气一转,“我听别的任课老师说你们寒假作业很多,所以语文这一科你们就把学校发的那本寒假作业写完就行了。”
“太后圣明。”
“芜湖!”
台下的同学们又爆发出欢呼声。
“行了,就这多了,最后再和你们说一个好消息。”黄太后突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刚刚我接到学校的通知——明天放假一天给你们休息。”
“芜湖!”
台下爆发出了剧烈的鼓掌声,甚至有人站了起来挥舞双臂。
“行了,都安静的写作业,再复习复习啊。”黄太后挥手示意学生们安静,然后坐在了讲台旁的椅子上,“老师再最后看看你们。”
黄太后笑了笑,不再讲话,默默看着学生们熟悉的脸庞,似乎也在追忆着自己的学生时代。
普通学生眼里,黄太后就是下一学期再见的,但在读者眼里,大概率是永别了。
这句话是说给普通学生听的,也是说给读者们听的。
一时间,教室内只有着沙沙的写作业声和小声的讨论声。
不久窗外就噼里啪啦的下起了大雨。
学生们望着窗外,担心放学时雨不停,积水和雨滴会打湿裤脚,书包。但同时,大家又有一种很奇怪且舒服的感觉在心中弥漫。
高中生是最能感知幸福的。
因为学习的压抑,所以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感到幸福。
学习的某个间隙,看到阳光,树木,鸟鸣,蓝天白云,都会觉得幸福。
此刻也是如此。
窗外白茫茫一片,雨声盖过了所有声音,原本吵闹的其他班级都忽然静了下来,好似消失不见,季鲤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世界上只剩下这间教室,和窗外瓢泼的大雨。
这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和在暴雨天的书店里看书一样。
张雨辰看了眼暗沉的教室,以及外面的暴雨,转头对季鲤感慨道:
“老季,你说墙的外面是什么?”
“是自由。”季鲤语气笃定。
“老季,其实我曾经在高中枯燥的日子里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如果哪天突然一场暴雨落下,你一脚踹开在雨中溶解的窗户,转头伸出手对我说:‘该前往下一个世界了。’”
“那样的生活该有多爽。”
“现在竟然真正做到了。”
“我从来到这里时就开始想一个这样的问题,如果再给我一次能穿越回去的机会,我会选择穿越回去吗?”
“日复一日枯燥的社畜生活和现在未来全是变数的精彩生活,我究竟更渴望哪一个呢?”
“它们都是生活。”季鲤闭着眼,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有些诗意地总结道。
“你抢我词了季同学。”前桌的谢溯突然回头,哈哈笑道。
“不过没事,我最近又憋了一首大的绝世诗歌,到时候考完试惊艳你们一手。”
“那我和老季就静待佳音了。”
......
次日傍晚,红砖色的教学楼在晚霞中染上了一层融金的明黄。
广播站内,四人分开而坐。
陈晓神情认真,在麦克风前播着某一段稿子,谢溯则是在一旁帮忙调音。
季鲤靠在真皮办公椅上,双腿翘在另一条塑料凳上。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他放松的脸上。
张雨辰和季鲤高中三年都没进过广播站内,此刻算是圆梦了。
张雨辰则坐在某张办公桌上,看着窗外。
夕阳西坠,余晖轻洒。
教学楼在这柔和的光中沉稳而庄重,红砖墙上的凹凸反射出点点光芒,如同静谧湖面上跳跃的波光。
学生们三三两两。
或值日擦黑板霜,或匆忙赶铃声响,或闲逛梧桐道长。
或独行向晚,或倚着谁肩膀。
青春总在转角。
与暮色撞个踉跄。
他语气感慨:
“总感觉这段时间过的好快啊。”
“老季,这应该才是故事本来的样子吧?”
“我想大概率是给我们这群阅读到最后的读者的奖励。”季鲤看了眼窗外。
谢溯终于有了诗意总结的机会,背对着季鲤和张雨辰道:
“青春是一本仓促的书。”
“当它显露出原来的样貌时,自然也就过的快了。”
“这作品世界总是这样,时不时在绝望恐怖里掺杂着点美好。”
“就像玻璃渣子掺了糖,混在了一起。”
“和我们当年的高中一模一样。”
“你说我们要不要整个活?”谢溯突然回头,表情坏笑,“反正最后一天了,不如就放点自己喜欢听的歌吧。”
“这就要问我们的广播站副站长陈晓同学同不同意了。”
张雨辰伸了个懒腰,从桌子上躺下,表情十分安详。
“我没问题的。”
陈晓刚刚好播完一段,语气柔和道。
“那就,来一首起风了。”
“加一首,东京不太热。”张雨辰补充,接着回头问季鲤,“老季你也来一首吧?”
“嗯......算了,我觉得你们应该不喜欢听《太上北斗真经》。”
“那确实算了。”谢溯对季鲤的喜好无奈。
“等我念完最后一段。”陈晓说完,马上进入播稿的状态:
“可暗恋就是这样的,谁的年少时候都会有,我曾在无数个时刻幻想过和她在一起,愚钝的我甚至在某些时刻以为她注意到我,一次偶然的撞衫,一次食堂排队排一起,一次碰面的打招呼,这些都是心动的瞬间,足够让一个喜欢另一个人很久很久。”
“她喜欢别人没错,我并没有怪她,只是怪我,怪我不够优秀,不能下定决心改变自己,没能成为她喜欢的样子。”
“我想我如果足够优秀,我一定有勇气直视她的眼睛。”
配合着起风了的bgm,加上陈晓的播音天赋,这段稿子念出来的效果非常好。
谢溯眼角带笑,认真地看着陈晓认真念稿的样子。
“咦?”听到这段的张雨辰来了兴趣,从桌子上挺立起来,“陈晓,这谁的稿子啊,这么有故事。”
“我们一般都是匿名投稿的,不过这份确实写了署名,而且是备注了要念出来的。”
“所以是谁?”张雨辰追问。
“邱......咦,邱俊泽?”
“我去!”张雨辰惊讶地差点没从桌子上跌落下来。
主要是邱俊泽平时就是一个理科生的样子,这篇稿子竟然写的挺好的。
“话说邱俊泽为什么会喜欢陆舒呢?”
“因为某次上语文课回答问题时,邱俊泽回答不出来,陆舒在后面小声的帮他,他才答了出来。”躺在椅子上的季鲤语气复杂道,“你可以代入下上课回答问题无助时,班里最好看的女生在后面温温柔柔的提示你答案的感觉。”
“这是他和我私聊时说的。”
季鲤感慨。
“青春就是这样。”
季鲤说着双手交叉抱头,将椅子转了角度,看向了窗外:
“我记得电影《肖申克的救赎》有这样一段场景,主角安迪以被关进禁闭室的代价进入监狱的广播室,偷放了一段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咏叹调,然后也像我现在这样,双手抱头靠在椅子上。”
“然后广场上正在放风的囚徒被突如其来的歌声击中,不知所措地伫立原地,那一刻,监狱里的每个人都仿佛重获自由。”
顺着季鲤视角看去,夕阳下走廊的并行的同学突然驻足。
“咦,今天广播站怎么换歌了?”
“这个,不对,好耳熟的前奏。”
“我去,起风了!”
操场跑步锻炼的,也突然停下。
“今天广播站有品啊。”
食堂埋头吃饭的突然抬起了头。
“这歌,给我干哪来了?”
值班室的保安前辈关上了卡带录音机。
“这就是年轻人的歌吗?”
广播站的放的歌总有一种特殊的音质,没有耳机里的歌清晰,但又比耳机里的歌好听。
张雨辰正和季鲤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老季,我还挺怀念当时宿舍的氛围的。”
“大家围在一起,听你讲鬼故事。”
“心里害怕,但看到周围人后,心里又是一暖。”
“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张雨辰环顾了下流金的广播室,突然感慨:
“我有预感,这段时光是接下来最放松的日子了。”
“可惜不是夏天啊。”
“我还记得高二的那年夏天,我们几个人在宁安市内到处玩,后山,城郊,海边,别墅区。”
“我记得有次下了很大的雨,我们几个人都特别兴奋,像疯了一样,在大雨里狂笑。”
谈起夏天,张雨辰目光浮现一丝追忆。
记忆里东西总是最漂亮的。
“话说你拿着录音笔干嘛?”谢溯走了过来,看到了张雨辰手里的录音笔。
“万一出去后我们又恢复了二十多岁,不就再也听不到十六岁的声音了?
张雨辰解释。
“这可是十六岁的声音啊。”
张雨辰又强调了一遍。
这次谢溯不再反驳,而是抢过了张雨辰手中的录音笔,大声道:“喂,听得见吗?我是谢溯,十六岁的谢溯。”
接着递给季鲤,笑着道:“季同学,要不你也来一句。”
“幼稚。”季鲤嘴上说着不感兴趣,但在谢溯和张雨辰的软磨硬泡一下,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接过,语气平淡道:“我是十六岁的季鲤。”
谢溯又拿着跑到了陈晓旁:“晓晓,你也来一句。”
陈晓温温柔柔道:“你好,这里是十六岁的陈晓。”
“还有十六岁的林语冰。”
夕阳下寒风吹过,窗外树影晃动,人影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