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辞到底还是小看了沈雾行的疯狂。
那天晚上他和沈雾行发生了争吵，其实是沈雾行单方面的争吵，因为林青辞压根就不理会他，于是沈雾行气愤之下摔门而去，然后把林青辞锁在了房间，连着好几日都没什么动静，也不再天天缠着林青辞。
林青辞巴不得沈雾行离他远远的，于是这几天他就在房间里修炼，因为见不到沈雾行，林青辞修炼速度都快上了不少。
但可惜只清闲了三天，沈雾行就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哥哥，你为什么一直不喜欢我？”
“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就要抛下我？不肯救我？”
他明明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哥哥身边，可哥哥却一见他就跑，后来也是，每一次见面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最后哥哥都要抛下他。
他好恨啊。
明明他和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可是哥哥不要他。
“哥哥，我生气了，你都不来哄哄我的吗？”
林青辞神色冷淡，懒得听他叽里咕噜说一堆废话，于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说人话。”
沈雾行闻言立马哑火了，想说什么可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因为他自己也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哥哥都不会喜欢。
于是沈雾行没有再继续说话，他把手里那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林青辞，那双雪色的重瞳里藏着小心翼翼：“哥哥，对不起，我不应该生你的气。”
“也不应该关着你。”
林青辞没说话，也没有接他的东西。
沈雾行见状有些委屈似的，他抓了人问，那人说如果在乎的人不理自己，要送一点对方喜欢的东西，这样他就会理自己了。
沈雾行不知道林青辞喜欢什么。
因为林青辞很少和他说话，他们之间，好像一直都是他在靠近，然后林青辞在逃离。
林青辞懒得和他装，见沈雾行神色期待地把盒子递过来于是扫了一眼，他刚想要推开那盒子，就看到了里面装着的东西，林青辞动作一僵，感觉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喉咙。
盒子里的东西，是糖果。
用彩纸包起来的糖果，颜色艳丽到几乎有些刺目。
林青辞想起了那个给他糖的小女孩，那个叫他仙人哥哥都小女孩，后来的那些糖果都沾了血，落进了泥里。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居然还给他送来了类似的糖。
林青辞忽然感受到了荒谬，前所未有的荒谬。
“滚！”
林青辞忽然抬手打翻了那糖果，他看着想要靠近来抓他衣袖的人，抬手就是一耳光。
林青辞眼眶很红，那双眼里都是恨意，他冷静下来，又说了一句：“滚出去。”
沈雾行蹲在地上捡起那些糖，一颗一颗地放回盒子里。
沈雾行不知道林青辞为什么生气，林青辞明明很喜欢糖。
他还想说什么，但却被林青辞那憎恶恶心的目光扎到了，他向来不惧憎恶，但看着林青辞红了的眼眶，他终究还是蔫蔫地离开了。
林青辞看着他失落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沈雾行并没有别的什么歧义，他送糖给自己，只是因为那天看到自己捡起了地上的糖，所以以为自己喜欢。
至于那个被杀死的小女孩，那一村的人，沈雾行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人命就像是路边的野草，踏过去碾死了也只会觉得野草拦了自己的路，不会觉得野草的命是无辜的。
对沈雾行来说，所有生命都是这样。
都是可以践踏，可以吞噬的。
唯独自己不同。
林青辞虽然不知道沈雾行为什么一直叫自己哥哥，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不同的。
他的命，在沈雾行心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林青辞安静地站在原地，如果是这样的话……
林青辞忽然笑了，只是他眼眶很红，像在哭。
……
林青辞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魏许。
他明明杀了他。
但魏许此刻就像是一个从来没有受过伤的人似的带着手下攻城。
魏许他们是山匪流寇组成的军队，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要是放在以前，他们可不敢如此猖狂，但现在世道乱了起来，国与国之间打，洲与洲之间打，城与城之间打，整个天下都打成一团，南洲城一个小城，自然是没有人顾及到它的存亡。
城主早已战死，但城主夫人还在，她原本是个游侠，后来爱上城主就留在了城中。
她的女儿像城主，温和儒雅，喜欢读书，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
南洲城，城主府。
有些昏暗的房间里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药味，有人坐在窗边翻动竹简，她十分清瘦，披着件墨蓝的大氅，像一只形销骨立的鹤。
她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脸色苍白如纸。
有人推门而入，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那人身形高挑，长相凌厉，身上还带伤：“空月，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母亲，”云空月放下手中的竹简，看向云渺，问她：“百姓都撤离了吗？”
“除了不肯离开的，大都已经顺着后山的玉矿道离开了。”
云空月闻言松了口气，她接过漆黑的药一饮而尽，腕骨瘦的凸出，云渺见状又心疼又愧疚。
她擅长打架，却不擅长谋略，程书行战死之后，一直是云空月在为她出谋划策，这才拖住了那魏许这么多天，让城中人都离开了。
“那就好，”云空月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与愧疚，说：“母亲不必自责，我出谋，你守城，如果没有你，南洲城也撑不到今天。”
“空月，你逃吧。”云渺说：“想活的人都离开了，这里有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空月打断了：“母亲，我不想死，但也不想逃。”
况且世道乱起来了，其实无论逃去哪里结果都是一样的。
何况她还生了这一副病怏怏的身体，与其苟延残喘，不如陪着家人死在一起。
那魏许是个阴狠的人，此次若是他攻破南洲，十有八九不会留下城中的这些“累赘。
能和家人死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母亲，别难过了。”云空月浅浅笑着，她的眼睛不像云渺那样凌厉，线条柔和，看人时笼着一层淡淡的温和与愁绪，像她的父亲，云空月对她说：“为我挽发吧。”
云空月还未行笄礼。
云渺闻言，眼眶慢慢红了。
“……好。”
……
黑云压城。
战争如同巨大的石臼，把一个个活人投进去，哐当几下碾骨成泥。
林青辞紧紧盯着魏许，在看到他动作有些僵硬之后确定了，魏许确实是死了。
但沈雾行“复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