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铁荒”与“陶钱”的双重灾难,如同两条贪婪的恶龙,疯狂啃噬着李唐治下的民生根基。粮价因农具短缺、耕种困难而飞涨,又因“开元通宝”信誉崩盘、市场瘫痪而进一步失控。饥饿的阴云笼罩着曾经富庶的关中平原,无数失去生计的百姓扶老携幼,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李唐摇摇欲坠的关卡,涌向唯一能给他们带来一线生机的方向——由寒衣阁控制、相对安定富庶的洛阳及周边郡县!
洛阳城外,临时搭建的流民营地如同灰色的疮疤,蔓延数里。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挤满了官道两侧的荒野,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疾病和死亡的气息。孩童的啼哭、老人的呻吟、为争夺一点点食物或干净饮水而发生的撕打叫骂声,交织成一曲人间地狱的悲歌。他们来自关中,来自河东,带着对李唐“陶钱”和“铁荒”的刻骨仇恨,也带着对寒衣阁治下“均田令”、“便民仓”传说的最后一丝希冀。
洛阳朝堂之上,气氛却并不如流民所盼的那般充满悲悯。
“陛下!万万不可!”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户部尚书郑元璹,激动地挥舞着笏板,“洛阳仓粮,乃我军北伐太原、平定天下之根本!岂能耗费于敌国之民?!此等流民,多为李唐治下刁民,其中必有奸细!若开仓赈济,非但资敌,更恐引狼入室,扰乱洛阳治安!当紧闭城门,驱散流民,或于边境设卡阻拦!”
“郑尚书此言差矣!” 御史中丞崔敦礼出列反驳,“流民何辜?彼等受李唐盘剥,铁器无着,钱币成灰,家园尽毁,不得已而逃荒!若我大隋紧闭门户,任其饿殍遍野,与李唐何异?岂非自毁‘仁政’之名,寒天下归附之心?且饥民易子而食,若被逼至绝境,揭竿而起,祸乱边境,岂非更损军资,更乱大局?”
“崔大人未免妇人之仁!” 另一位武将出身的官员冷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焉知这些流民中,没有李世民派来趁乱放火、煽动民变的死士?开仓放粮,风险太大!”
朝堂之上,争议激烈。同情流民者担忧人道危机与民心向背,反对者则强调军粮安全与潜在风险。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杨昭和站在武将班首、沉默如山的林天生身上。
杨昭脸色苍白,咳嗽声不时打断朝议。他看向林天生,眼中带着询问。流民的惨状他已知悉,心中恻隐,但军粮关系北伐大业,更关系救母成败,他不得不慎。
林天生终于动了。他没有理会朝堂上的争吵,而是径直走到殿中,对着杨昭深深一揖,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诸公所虑,皆有道理。然,天生以为,此刻开仓赈济流民,非妇人之仁,实乃伐唐诛心之利刃,固本培元之良策!”
他环视群臣,目光锐利:
“其一,民心如水。李唐失德,以‘陶钱’易民骨,以‘铁荒’绝民生,已失关中人心!我大隋开仓放粮,活其残喘,此乃昭彰天理,彰显仁德!流民今日受我一粥一饭,他日便是传唱我仁政、瓦解李唐根基的万千喉舌!此消彼长,胜十万雄兵!”
“其二,流民之中,或有奸细。然,因噎废食,智者不为!我寒衣阁朱雀部、察省御史,非是摆设!严加甄别,明察秋毫,奸细无所遁形!岂能因一二宵小,弃万千嗷嗷待哺之民于不顾?!”
“其三,军粮储备,杜衡尚书自有筹划,玄武部亦有屯田新粮将熟。洛阳仓廪丰实,拨出部分赈济,于北伐大局,无碍根本!且…”
林天生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悲悯与力量交织的决绝:
“这些流民,今日是唐民,明日便可为我隋民!他们有力气,有手艺,有对李唐的切齿之仇!与其任其饿死荒野或为敌所用,不如以工代赈,化流民为劳力,修葺城防,疏浚河道,转运粮秣!此乃一举多得,变废为宝!”
一番话,掷地有声,将“仁政”与“战略”完美结合。杨昭眼中光芒亮起,他强撑着病体,缓缓站起,声音虽弱却异常坚定:
“林卿…所言…深合朕心!传旨…”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即日开放洛阳含嘉仓、回洛仓!于洛阳四门及流民聚集处,广设粥棚!凡流民,不问出身,不计前嫌,皆可凭籍(无籍者登记造册)领粥!每日两餐,稠粥管饱!此乃大隋天子,怜尔等受李唐苛政之苦,赐尔活命之机!”
“另,着户部、工部、玄武部,即刻拟定‘工赈’章程,招募流民青壮,参与洛阳城防加固、运河清淤等务!按工计酬,日结粟米或铜钱!使其有力自活,有家可盼!”
“陛下圣明!” 崔敦礼等心怀仁念的官员激动跪拜。
郑元璹等反对者虽面色不豫,但圣意已决,且林天生理由充分,只得悻悻然领旨。
圣旨如春风,瞬间传遍洛阳内外。
当第一缕炊烟从洛阳城头新设的巨大粥棚升起,当那浓郁的小米粥香弥漫在流民聚集的荒野时,死寂的绝望被打破了!
“开…开仓了?!”
“隋…隋朝皇帝给我们粥喝?!”
“是真的!快看!城门口支起大锅了!”
流民们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地涌向洛阳四门!人潮汹涌,却奇迹般地保持着某种秩序,因为寒衣阁早已调集精锐士卒维持秩序,更有一道道醒目的玄色“寒衣”战旗,在粥棚上方猎猎飘扬!
粥棚前,人头攒动。一口口巨大的铁锅里,翻滚着金黄粘稠、插筷不倒的小米粥!穿着整洁号衣的伙夫用长柄大勺,将滚烫的粥舀进流民们递过来的破碗、瓦罐、甚至树叶卷成的容器中。热气腾腾,米香四溢。
一个须发皆白、几乎站不稳的老者,颤抖着双手接过满满一碗热粥。他浑浊的老眼望着碗中那救命的金黄,又抬头看看粥棚上方那面在寒风中舞动的玄色隋旗,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却震撼人心的哭喊:
“隋旗所至,活我残喘!大隋天子万岁!寒衣阁万岁!”
这一声哭喊,如同点燃了引信!
“隋旗所至,活我残喘!”
“谢陛下活命之恩!”
“谢寒衣阁活命之恩!”
越来越多的流民跪倒在地,捧着滚烫的粥碗,对着洛阳城头、对着寒衣战旗,发出劫后余生的、发自肺腑的哭喊与叩谢!场面悲壮而感人。许多维持秩序的寒衣士卒,也忍不住眼眶泛红。
混在领粥队伍中的朱雀部细作,一边喝着粥,一边“自然而然”地与周围的流民攀谈:
“唉,这李唐造的什么孽啊!好好的钱弄成‘陶片’,好好的铁器卖得比金子贵!这不是逼人死吗?”
“还是大隋好啊!你看这粥,稠得插筷子都不倒!听说在寒衣阁的地盘,有‘均田令’,每人都有地种!农具官价卖,盐巴也不贵!”
“是啊是啊,我有个远房亲戚在河北,写信来说,那边修了‘便民仓’,灾年也不怕饿肚子!哪像咱们关中…”
这些看似闲谈的话语,如同种子,精准地播撒在流民们充满感激的心中,将李唐的“恶”与寒衣阁的“仁”形成鲜明对比,不断强化着“弃暗投明”的认知。
玄武工赈: 在领粥点旁边,玄武部的吏员摆开了招募“工赈”的桌子。大幅告示写明:修葺洛阳城墙,每日工钱粟米三升或铜钱五十文;疏浚运河,工钱更高!青壮劳力排起了长队。
“管饭吗?”
“管!中午一顿稠粥,两个杂面馍!” 吏员大声回答。
“真有铜钱拿?不是‘陶片’?”
“放心!玄武部金字招牌!日结!只发前朝好钱或粟米!”
重赏之下,加上管饭的承诺,报名者踊跃。这不仅缓解了流民聚集的压力,更将大量潜在的不稳定因素转化为建设力量,同时也为后续可能的守城战储备了熟悉城防的民夫。
洛阳开仓放粮、流民感恩戴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过潼关,狠狠抽在长安李唐朝廷的脸上。李世民远在关西前线,闻讯大怒,深知此招釜底抽薪的狠毒!他深知,若任由寒衣阁如此收买人心,李唐在关中的根基将被彻底掏空!
“好一个林天生!好一个‘开仓纳仇’!” 李世民眼神阴鸷,一拳砸在案几上,“想用几碗粥就收买我关中民心?做梦!” 他立刻飞鸽传书留守长安的心腹谋士,下达了一道阴狠的密令:“遣死士混入流民,焚其粥棚,乱其秩序,嫁祸寒衣阁施粥不公或粥中掺毒!务必激起民变!”
数日后,洛阳南门粥棚。
这里人流量最大,秩序也相对最为繁忙。时近正午,领粥的队伍排成长龙。粥棚内热气腾腾,伙夫们挥汗如雨。流民们捧着粥碗,或蹲或坐,狼吞虎咽,脸上难得地带着一丝满足。几名朱雀部的“宣传员”正绘声绘色地讲着寒衣阁辖地的“好日子”,引得周围流民阵阵唏嘘和向往。
突然!
“啊——!死人了!粥里有毒!” 一声凄厉的尖叫在人群中炸响!
只见靠近粥棚边缘处,一个流民打扮的汉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他身边的破碗里还有半碗未喝完的粥!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有毒?!”
“天杀的!寒衣阁要害死我们!”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排队的人群开始骚动、推搡!
就在这混乱的顶点!
几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人群中窜出!他们动作迅捷,目标明确!其中一人猛地将怀中一个黑乎乎的瓦罐砸向粥棚下堆积的柴薪!瓦罐破裂,刺鼻的火油味弥漫开来!另一人掏出火折子,迎风一晃,狞笑着就要扔向火油!
“烧了这害人的粥棚!”
“寒衣阁假仁假义,毒杀百姓啦!”
他们一边纵火,一边煽动性的大吼!
眼看火苗就要窜起,粥棚危在旦夕,混乱将彻底失控!
“找死!”
一声如同虎啸般的怒吼,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一道玄黑色的钢铁洪流,如同出闸的猛虎,瞬间从城门洞内席卷而出!为首者,正是闻讯赶来的白虎部首——秦狰!他仅存的右臂紧握那柄令人望而生畏的鳞纹陌刀,独目之中怒火熊熊!
“白虎营!锁拿逆贼!敢有反抗,格杀勿论!” 秦狰的命令冰冷如铁!
“吼!” 数十名身披重甲、手持陌刀的白虎锐士齐声应诺,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瞬间将那几个纵火煽乱者包围!
那几名李唐死士见势不妙,凶性大发,拔出暗藏的短刃扑向士卒,试图制造更大混乱!
“杀——!” 秦狰眼中寒光爆射,陌刀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
噗!噗!噗!
刀光过处,血光迸现!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死士,连人带刃,被狂暴的陌刀之力斩成数段!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四处飞溅!
另外几名死士也被如林般刺来的陌刀捅穿、劈倒!血腥味瞬间盖过了火油味!
整个过程,快!准!狠!从秦狰出现到斩杀所有纵火者,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骚乱的人群瞬间被这雷霆般的铁血手段震慑住了!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场中那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看着那队如同杀神般的重甲陌刀武士,看着秦狰那柄仍在滴血的巨大陌刀!
秦狰踏前一步,陌刀刀尖指向地上的尸体,声如洪钟,响彻全场:
“尔等看清了!此乃李唐李世民派来的奸细死士!意图焚毁粥棚,毒杀百姓,嫁祸我大隋仁政!其心可诛!其行当剐!”
他目光如电,扫过惊魂未定的流民:
“陛下赐粥,活命之恩!寒衣阁行仁,天地可鉴!再有敢受人蛊惑,扰乱秩序,冲击粥棚者——”
秦狰猛地将陌刀往地上一顿!
“犹如此贼!”
刀柄顿地的闷响,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那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便是最血腥的警告!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原来是李唐狗贼!”
“差点被他们害死!”
“多谢秦将军!多谢寒衣阁!”
“杀得好!杀光这些害人精!”
愤怒的流民甚至冲上前,对着那几具李唐死士的尸体吐口水、踩踏泄愤!
一场精心策划、足以引发大乱的毒计与纵火,在秦狰的陌刀和白虎营的铁血之下,瞬间被碾为齑粉!寒衣阁的仁政形象不仅未被破坏,反而因雷霆反制奸邪而更加深入人心!“隋旗所至,活我残喘”的呼声,在洛阳城外,响彻云霄。
林天生站在洛阳城头,望着城外那一片感恩的海洋和迅速恢复秩序的粥棚,望着秦狰那如同定海神针般的玄甲身影,目光深邃。开仓放粮,是仁政,也是诛心之剑。李唐的每一次反扑,都只会让这把剑,磨砺得更加锋利,更加直指其摇摇欲坠的民心根基。这无形的战场,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