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李玄脑中警钟大作。
他光想着怎么对付大皇子和张敬,怎么提防那个深不可测的四皇子。
竟然把今天这宴会的另一件正事给忘了!
乾元帝寿宴,说是君臣同乐,实则也是为他最疼爱的女儿乾月儿挑选一位才子,能在晚宴上陪同,增添雅趣。
那些诗作,早就呈了上去。
现在显然是到了公主亲自验货的环节。
李玄心中暗骂一句,刚准备措词,但乾月儿已经来到了在他面前。
她的下巴微微扬起,带着皇室成员特有的骄矜。
“你就是李玄?”
李玄站起身,微微躬身:“草民正是。”
“你写的那首诗,我看了。”
乾月儿撇了撇嘴,似乎不怎么满意。
“勉勉强强吧。”
此言一出,周围响起几声低笑。
谁都知道,李玄那首诗冠绝全场,到了公主嘴里,却只得了句勉勉强强。
李玄默不作声,他很清楚,跟这种被宠坏的小公主讲道理,纯属自找麻烦。
乾月儿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一副傲娇的样子,直接命令道。
“本公主要你,现在再作一首,还是要以本公主为题!”
这已经不是刁难了,这就是在挖坑。
要是白天的话,可以说是乾元帝命题,可现在当着满朝文武,以公主为题作诗。作得好了,是谄媚。
作得不好,是大不敬。
怎么选都不对。
乾明的嘴角已经咧开,眼中满是等着看好戏的快意。
呵,小丫头片子,还想给小爷我下套?
李玄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为难。
他朝着乾月儿深深一揖。
“公主金枝玉叶,仙人之姿,草民腹中那点浅薄墨水,恐怕难描公主神韵于万一,恐污了公主圣听。”
这话说得漂亮,既捧了公主,又给自己留了退路。
周围几个老臣暗暗点头,觉得这年轻人应对得体。
可乾月儿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她哼了一声,下巴扬得更高了。
“少说废话!本公主要你作,你就必须作!”
“作得不好,就是欺君!”
好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李玄心中念头急转。
退无可退,那就进!
既然你想看,那小爷就给你演一出大的!
他望着乾月儿,并未立刻开口,而是静静地看了她数息。
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的珍宝。
乾月儿哪怕性子外向,此刻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热,正要发作。
李玄清朗的声音响彻大殿。
“殿上琉璃盏,光华未及君。”
第一句出口,众人撇嘴,又是这种陈词滥调的奉承,毫无新意。
乾明脸上的笑容更盛。
乾月儿也蹙起了秀眉,显然很不满意。
李玄却不管不顾,声音陡然一转,带上了一股清冽之意。
“身是九天雪,凛然不可亲。”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说公主像九天之上的冰雪,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这小子是疯了吧,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户部尚书张敬差点笑出声,捋着胡须的手都开始发抖。
御座上的乾元帝,眉头也微微皱起。
乾月儿更是杏眼圆睁,小脸涨得通红,胸口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玄死定了的时候。
“心藏三月火,融雪又逢春。”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众人脑中炸开!
整个大殿先是极致的安静,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九天之雪,只是外表。
三月之火,才是内心!
将公主外表的骄矜与内心的炙热纯真。
用“雪”与“火”这两种极致的反差,描绘得淋漓尽致!
众人看向乾月儿,只见她愣在原地,方才的怒气烟消云散。
她就是这样的!
总是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心里比谁都渴望温暖,渴望被人理解!
李玄没有停下,他迎着公主震惊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念出最后一句。
“世人皆道月清冷,不知月心最暖人!”
话音落下。
乾月儿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从小到大,听过无数赞美,全是些容貌、身份的吹捧。
从未有一人,能像李玄这样,透过她刁蛮任性的外壳,看到她那颗孤独而温暖的内心。
这一刻,她看李玄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刁难,不再是命令,而是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惊奇,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你……”
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乾明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旁边的户部尚书张敬,捋胡须的动作也停了,老脸拉得比马还长。
该死!
不仅没让这小子出丑,反而让他出尽了风头!
还得了公主的青睐!
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乾平,端着酒杯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敲击着。
一下,又一下。
他看着李玄的背影,眼神深邃。
此人,不仅有经商的奇才,更有如此城府和急智。
能在绝境之中,写出这样一首直击人心的诗,将一场危机化为一场天大的机缘。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才子了。
这是枭雄之姿!
“好!”
一声洪亮的赞叹从御座上传来。
乾元帝抚掌大笑,龙颜大悦。
“好一个不知月心最暖人!李玄,你这首诗,深得朕心!”
他看向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目光中满是笑意。
“月儿,你觉得呢?”
乾月儿回过神,脸颊绯红,用蚊子般的声音“嗯”了一声。
那副娇羞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骄矜刁蛮。
“哈哈哈!好!”
乾元帝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
他看向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目光温和又带着几分戏谑。
“月儿,父皇要重重赏他,你说,该赏些什么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又落到了乾月儿身上。
乾月儿娇躯一颤,小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她哪经历过这种阵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父皇如此调侃。
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李玄,心跳得更快了。
这家伙怎么能这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