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当张柱子被独轮车推到制药厂大门口,见到苏昭的那一刻,阴郁的表情瞬间变为惊恐,仿佛回到了那一天的东北山坡,狼群围堵、腥臭的獠牙,凶恶的狼眼、绝望的呼救、残肢断臂、失去手和小腿的痛,还有血、到处都是血……最可怕的是说不出来,什么都说不出来,苏昭控制了他自己、李晓媛和范建安,苏昭是个妖女。
张柱子害怕的摇头,开始剧烈的挣扎,身体抖如筛糠,竟是连拒绝都不敢大声:“回去!回去!不要过去!我不去,带我回去!……”
因为张柱子的剧烈挣扎推,叶父手中独轮车车把直接脱手了,独轮车连带着张柱子一起倒了,狠狠摔在黄土地上,狼狈又滑稽。
苏昭好以整暇的欣赏着张柱子的神色,果然啊,恶人自有恶人磨,张柱子这条毒蛇,还得她苏昭来收拾。
叶父有一瞬间的怔愣,下意识看向小儿媳苏昭,果然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眼里的沉思一闪而过,快到除了苏昭,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苏昭抿了抿唇,招呼身后两个实验室安保员帮忙把张柱子抬过来:“赵叔、李大哥,麻烦您二位把他抬到五号实验室的观察小屋里。”
赵叔和李大哥分别叫赵解放和李前进,原来都是部队的,因为种种原因被发配到了光明村,是光明村的下放人员。像是二人这样的下放人员,光明村还有很多,都被叶父安排分散在各个厂子做安保了。
赵解放和李前进二话不说,直接大步走到躺在地上像是失智般的张柱子跟前,根本不搭理他颠三倒四的话。赵解放把小推车扶起来,李前进双手插进张柱子腋下,用力一提,张柱子就又坐到了独轮车上。
张柱子自然不肯乖乖坐着,依旧大力挣扎。不停摇头尖叫。李前进也不惯着他,右手死死把他按坐在独轮车上,左手捂住他的嘴巴。张柱子自以为的大力挣扎变成了蛆虫似的蛄蛹,只能惊恐的瞪着眼睛,眼里的乞求那么明早,可惜无人在意。
赵解放则是稳稳抓着车把,回头对叶父道:“村长,人我们带走了,独轮车晚点给你送过去,是送到村委会吗?”
叶父摆手拒绝:“不用送,我在这等一会儿,你们把人送进去,给我把小推车推出来,我自己推回去就行。”
赵解放自无不可:“得嘞!那村长您稍等五分钟,我们先走了。”
叶父点头:“嗯,不着急!”
赵解放和李向前在苏昭的点头示意下,快速推着张柱子进了制药厂,很快消失在了叶父的视线中。
苏昭开口问道:“爸,你怎么还亲自送人过来了?今天不忙吗?”
叶父背着手,表情都愉悦了几分:“今天还行,都是些跑腿通知的活儿,有立新和向前呢!”
苏昭感叹:“立新和向前是真不错!”
叶父赞同:“确实,这俩孩子帮了我大忙了。”
苏昭笑了笑,想到张柱子刚才的抗拒,就想知道范建安和李晓媛老不老实,于是问道:“爸,范建安和李晓媛没闹腾吗?”
叶父瞬间黑脸:“怎么没闹腾呢?闹腾也没用,张支书带着人把他们俩押到地里去了。两人一路上哭爹喊娘,跟嚎丧似的,还不如张柱子老实呢!”
苏昭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发笑,她就知道这仨人没一个省油灯,一准儿得闹腾。
叶父见苏昭还笑的出来,气不打一处来,他这边鸡飞狗跳的一早上,到了苏昭这轻轻松松解决了。不过,想到张柱子刚才突然的反应,叶父心中有太多的不解,四处看看没有其他人,但谨慎起见,还是问道:“昭昭啊,怎么没看见门卫老周啊?”
苏昭意味深长的看了叶父一眼:“周叔的小孙女小测验又没及格,被叫去学校了。”
叶父了然,老周家的小孙女学习一窍不通,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毕竟霄霄是个超级学霸,而老周小孙女一直垫底,两人自然成了对照组。不过,此时的叶父显然关注点不在于自家孙子霄霄学习厉害上面,确认确实没有第三人后,距离苏昭一步之遥处站定,犹豫道:“不是说安排张柱子看门吗?怎么送去实验室了?”
苏昭表情没变:“张柱子一个残疾人,怎么也看不了大门,不光影响制造厂形象,他也没能力做门卫的工作呀!有外人来制药厂,他是能登记,还是能出来核实身份?所以,他看不了大门。但是实验室里有好多实验需要观察员,可观察员太少了,根本忙不过来,张柱子好赖脑子没坏,也能说话,让他再观察室里帮忙看着实验,有特殊变化招呼一声观察员,还是可以的。”
叶父若有所思:“他能听话吗?要是他不配合,不是会影响实验吗?”
苏昭笑了:“放心吧,爸,他要是不听话,饿他两天就好了。而且一开始也不可能真让他干什么,肯定得等把他调教听话了,才敢让他干活。”
叶父觉得苏昭想法太天真,但见到苏昭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又不好再多说,只能暂且不提,而且他想问的也不是这个,再三思索后,还是问道:“昭昭啊,张柱子好像挺怕你的,一路上过来他根本没闹腾,直到到制药厂门口,看到你后,才……他……你……”
叶父反复措辞,却没还是没能问出口,可意思已经传达的很清楚了,就是问狼群围攻村民那天,苏昭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真的只是意外吗?这件事从始至终都在叶父的怀疑中,且越来越怀疑。
苏昭早知道叶父对那件事一直怀疑,而刚刚张柱倒地抗拒害怕的表现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当时叶父向她投来的目光,虽然叶父掩饰的好,可她精神异能不是盖的,自然察觉到了叶父越演越烈的怀疑。
因此,苏昭并不意外叶父此时的询问,不过,她不可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可她也早找好了借口,就等着回答叶父的疑问呢。
于是,坦然反问:“爸,是想问狼群吃村民是不是我做的吧?”
事情已经摆明面上,叶父也不再回避,点了点头,直直看向苏昭的眼睛,等待苏昭的回答。
苏昭叹气,仿佛很是无奈:“爸,狼群吃人跟我没关系,但是狼群没有伤害我和李晓媛确实是我做的。我身上有药粉,当时狼群突然出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把药粉撒在了自己和身边的李晓媛身上。可我俩当时也处在人群中,被狼群撕咬的样子吓坏了,那些村民的血也沾到了我和李晓媛身上。我俩吓的抱头鼠窜,李晓媛比我跑得快,先躲起来了。而我被张柱子拉住了,他当时已经被狼群咬住了,我救不了他,只能随意往他身上撒了把药粉,就挣脱掉他的束缚跑了,爬上树后,我整个人都脱力了,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在之后,您也知道了,我醒来就在医院了。至于张柱子为什么这么怕我,估计是想到了那天的情况,而我在他面前完好无损的逃出了狼群攻击,可能让他误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脑补了什么,看他那样子大概率把我当成妖怪了。说实话,他刚刚看到我就害怕的发抖,还掉下独轮车,想想就挺搞笑的。”
苏昭神情坦荡,没有丝毫心虚,叶父的怀疑打消了八分,继续问道:“那调查人员来办案的时候,张柱子怎么不说?李晓媛也没说?而且,你也没有提驱狼药粉的事儿!”
苏昭苦笑,脸上的受伤是那么明显:“爸,张柱子和李晓媛为什么不说,我是真不知道,我也问心无愧。至于驱狼药粉我没说的原因,您真的猜不到吗?咱们家当时的情况,如果我说了驱狼药粉,我一定会成为第一嫌疑人的,那咱们叶家……”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懂的都懂,叶父就是如此,明白了苏昭的未尽之意,是呀,如果苏昭当时说了,苏昭肯定要被重点调查,上头为了结案,甚至可能直接把罪名按在苏昭头上,叶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一想到此,叶父就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恨不得给自己个大嘴巴,现在日子好过了,就忘了之前的危险处境,不仅怀疑小儿媳苏昭,甚至还问出了今天这种没脑子的话。
别说苏昭没做过,即使真的是苏昭做的,他也不该怀疑,更不该问出来,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自以为聪明,实际做的事儿愚蠢至极,一不小心就把一家人带沟里去了。
叶父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了。
苏昭看着叶父变来变去的神情,就知道叶那件事儿彻底过去了,不论叶父心里怎么想,都不会再旧事重提,更不会再怀疑她。因为,那件事儿只能是和苏昭无关,和叶家无关,苏昭是受害者。
当然,这一切也都在苏昭的掌握中,不然,为什么两年多了从来没有出现在张柱子面前,却突然主动提出让张柱子来制药厂?毕竟,如果苏昭愿意,可以像对待范建安和李晓媛一样,直接完全去除两人关于她苏昭那天做了什么的记忆。可太干净了,反而会让叶父确认那些怀疑,反而是半真半假,才能打消聪明人的疑虑,而叶父就是那个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