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的硝烟与血腥气尚未散尽,澄心园深处最隐秘的地窖内,灯火昏黄,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潮湿的土腥味混合着残留的咸腥死气,令人呼吸不畅。苏砚脱去了白日里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深灰色短打,脸上的书卷气被冰冷与专注取代。他站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前,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从夜袭死士身上搜出的黝黑柳叶镖、淬着幽蓝毒液的弯刀碎片、一枚造型奇特、刻着狼头图腾的青铜腰牌,以及——一小块用油纸仔细包裹着的、散发着浓郁咸腥恶臭的墨绿色盐块。
地窖深处,两个被特制牛筋索牢牢捆缚在木桩上的北狄死士,形容狼狈。一人双眼被苏砚的“霜雪寒烟”灼伤,血肉模糊,痛苦地低吼着;另一人则是在混战中被护卫的长棍扫断了肋骨,嘴角淌着血沫,眼神凶狠而桀骜,死死瞪着苏砚。他们身上裸露的皮肤,尤其是伤口溃烂处,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青色,与永丰盐场“黑水潭”卤水的色泽如出一辙。
“骨头很硬?”苏砚的声音在地窖里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拿起桌上那块墨绿色的盐块,走到那桀骜死士面前。“认得这个吗?你们北狄草原上,可长不出这种腌臜玩意儿。”
那死士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用生硬的官话嘶声道:“要杀便杀!休想从爷爷口中问出一个字!”
“杀你?”苏砚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医者审视病灶般,目光落在他溃烂的伤口上,“太便宜了。你可知,你身上这溃烂,这深入骨髓的阴寒盐毒,叫什么?”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寒意,“在永丰盐场的黑水潭,这叫‘盐蚀骨’。下井三日骨痛,五年内必成废人,最终皮肉枯败,骨骼朽烂,活活痛死!你们主子,就是用这种毒水泡出来的盐块,来喂养你们这些死士,让你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好为虎作伥?”
“胡说!”桀骜死士猛地挣扎起来,牵动断骨,疼得他面容扭曲,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显然,“盐蚀骨”的痛苦,他深有体会。
“胡说?”苏砚冷笑一声,拿起一枚柳叶镖,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镖身上残留的幽蓝色毒痂,又从那块墨绿盐块上刮下一点粉末。他将这两样东西分别置于两个干净的瓷碟中,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皮囊,倒出几滴清冽如水、却散发着淡淡霜雪寒气的液体——正是稀释了无数倍的霜雪盐精华。
他拿起一根银针,蘸取一滴霜雪盐水,先轻轻点在柳叶镖的毒痂上。
“滋啦——”
一声轻微的腐蚀声响起,那幽蓝色的毒痂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变黑、冒起一丝微弱的白烟,颜色飞快地黯淡下去。
紧接着,苏砚又将蘸了霜雪盐水的银针,点向那墨绿盐块的粉末。
这一次,反应更为剧烈!
“嗤——!”
仿佛滚油泼入雪地!那墨绿色的粉末瞬间剧烈地翻滚、冒泡,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深绿,变得灰败!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令人作呕的咸腥恶臭猛地爆发出来!
“看到了吗?”苏砚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两名死士的心底,“你们引以为傲的毒镖,你们赖以淬炼身体的毒盐,在我主上掌握的力量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这‘盐蚀骨’的滋味,你们自己也在日日品尝!你们的主子,根本没把你们当人看,只是把你们当成了用毒盐泡出来的、会咬人的毒虫!”
这番展示,配合着那无法作假的剧烈反应和刺鼻恶臭,彻底击溃了那名桀骜死士的心防。他眼中的凶狠迅速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取代,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另一名被灼伤眼睛的死士更是发出痛苦的呜咽。
“现在,”苏砚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我,你们在京城的老巢在哪里?那晚逃走的‘盐掌’是谁?你们是如何得到永丰盐场‘黑水潭’的毒盐的?说出来,我或许能解你们身上的盐毒之苦,给你们一个痛快。否则…”他拿起那块还在冒着泡的墨绿毒盐,目光冰冷地扫过他们溃烂的伤口,“我不介意让你们尝尝,被这玩意儿从里到外蚀骨销魂的滋味。”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两名死士的心脏。死亡的威胁尚可硬撑,但那日夜折磨、如同跗骨之蛆的“盐蚀骨”之苦,以及眼前这能将毒盐轻易瓦解的恐怖力量,彻底瓦解了他们的意志。
“我说…我说!”那桀骜死士崩溃了,声音嘶哑绝望,“我们…落脚在城南‘永丰货栈’的地下暗仓…那晚…那晚是‘黑鹫’大人!他是‘天狼卫’的副统领,奉…奉大祭司之命潜入京城…黑水潭的毒盐…是…是赵管事…永丰盐场的赵奎…定期通过漕帮的船…运给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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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苏砚带着一身地窖的阴冷气息,快步走进沈云昭静养的暖阁。林妙手刚为沈云昭施完针,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初,正倚在榻上,看着一张京城简图。
“主上!”苏砚单膝跪地,语速清晰而快速,“已撬开俘虏之口。贼巢在城南‘永丰货栈’地下暗仓。昨夜袭杀主上的黑影,是北狄‘天狼卫’副统领,代号‘黑鹫’。他身负阴煞盐掌奇毒,昨夜被主上重创根基,短期内绝难恢复。此外,他们与永丰盐场管事赵奎勾结,赵奎通过漕帮秘密渠道,将‘黑水潭’毒盐运至京城,供其淬炼毒物、培养死士!”
沈云昭指尖在地图上“永丰货栈”的位置轻轻一点,眼神冰冷:“果然蛇鼠一窝。赵奎克扣灶户血汗钱,草菅人命不算,竟还资敌叛国,以毒盐助北狄死士祸乱京城!其罪当诛!”
“属下审讯时,发现俘虏身上溃烂处的盐毒,与黑水潭卤水同源,且其体内还沉积有其他数种烈性毒素,应是长期浸泡毒盐和服用某种激发潜能的虎狼之药所致。”苏砚补充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林神医,您看,这是否意味着,这些死士对‘盐蚀骨’的耐受度虽高于常人,但其脏腑骨髓,实则早已被侵蚀得千疮百孔?尤其那‘黑鹫’,他修炼阴煞盐掌,以身饲毒,所受侵蚀必然更深!”
林妙手眼神一亮:“不错!盐毒入髓,脏腑衰败,表面凶悍,实则外强中干,如同被虫蛀空的朽木!昨夜你以霜雪寒烟攻其眼目,引发盐毒反噬溃烂,便是明证!若我们能调制一种药性更为霸道的‘引子’,直接引爆他们体内沉积的盐毒…效果或许…”
“釜底抽薪,引毒自焚!”沈云昭瞬间明白了林妙手的意图,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寒芒,“好计策!苏砚,那永丰货栈地形如何?守卫力量可探知?”
“据俘虏交代,货栈明面是普通仓库,地下暗仓入口极为隐蔽,有机关把守。常驻死士约有十五人左右,皆是昨夜那般身手。因‘黑鹫’重伤,且昨夜行动失败损失数人,他们此刻必然风声鹤唳,加强戒备,但也可能因‘黑鹫’伤重需要照料而露出破绽。”苏砚快速回禀,显然已做了周密思考,“属下建议,兵贵神速!趁其惊魂未定,黑鹫重伤难行,今夜便动手!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
“正合我意。”沈云昭眼中杀机凛冽,“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这‘永丰货栈’,便是凰羽初啼的第一块磨刀石!苏砚,你来部署。”
“是!”苏砚精神一振,立刻指着地图道:“货栈有前后两门,侧墙邻水。属下计划,由属下亲率三名凰羽精锐,携带林神医特制的‘焚髓引’与强效霜雪寒烟,从俘虏供出的密道潜入地下暗仓核心区域,直捣黄龙!同时,请澄心园两位护卫大哥带人,埋伏于前后门及邻水侧墙外,多备锣鼓火把,虚张声势,佯装强攻,吸引分散守卫注意!待地下毒发混乱,内外夹击,定可将其一网打尽!”
“密道?”沈云昭目光微凝。
“俘虏为求活命,吐露了货栈后院一口枯井下的隐秘水道,可直通地下暗仓的污水排放口。虽污秽,却是最出其不意的路径!”苏砚解释道。
“可行。”沈云昭点头,“‘焚髓引’调制需要多久?”
“属下已让碧玉姑娘协助,按林神医方子配齐药材,一个时辰内必成!”林妙手立刻接道,眼中闪烁着医者独有的、用于祛毒的冷冽光芒,“此引以数味至阳至烈的药粉混合微量霜雪盐晶,再掺入少量黑水潭毒盐粉末为‘引信’!一旦吸入或沾染伤口,便能剧烈刺激其体内沉积盐毒,使之如烈火焚油,瞬间爆发!”
“好!”沈云昭眼中寒光更盛,“苏砚,你全权指挥。记住,此战要快!要狠!要全歼!不留一个活口!让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看看,觊觎澄心园、窥探凤凰令的下场!也让那个赵奎和北狄的大祭司知道,他们的爪子伸得太长了!”
“属下领命!”苏砚抱拳,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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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城南永丰货栈高大的库房在月色下投下森然的黑影,如同蛰伏的巨兽。货栈内外一片死寂,只有更夫遥远的梆子声传来,更添几分诡秘。
后院,那口废弃的枯井旁。苏砚和三名精挑细选的凰羽队员,如同四道融入夜色的影子。他们全身涂抹着特制的、掩盖气味的泥膏,口鼻覆着浸过药汁的湿布,只露出一双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每人腰间都挂着特制的竹筒,里面是浓缩的霜雪寒烟,手中则紧握着涂抹了剧毒、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刃。苏砚的背上,更负着一个密封的皮囊,里面便是林妙手亲手调制的、足以致命的“焚髓引”。
“下!”苏砚无声地打了个手势。
四人如同灵猿,悄无声息地滑入深不见底的枯井。井壁湿滑冰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淤泥、腐烂物和浓烈咸腥的恶臭扑面而来。他们沿着井壁小心下行数丈,果然在井壁一侧摸到一个被水草和淤泥半掩的、仅容一人佝偻通过的狭小洞口。浑浊的污水正从洞内缓缓流出。
没有丝毫犹豫,苏砚第一个矮身钻了进去。冰冷刺骨、污秽不堪的污水瞬间淹没了小腿,恶臭几乎令人窒息。但四人意志如铁,屏住呼吸,在狭窄、黑暗、令人作呕的水道中艰难潜行。水道的尽头,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压抑的交谈声。
与此同时,货栈前后门及邻水的侧墙外,数十名由澄心园护卫带领的、临时召集的可靠人手,早已悄然就位。他们手中没有刀兵,却拿着铜锣、火把、甚至还有几面蒙了皮的大鼓。
“咚!咚咚咚!” “杀啊——!别让北狄狗贼跑了!”
“官兵围剿!投降不杀!”
突然,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喊杀声毫无征兆地在货栈四周同时炸响!无数火把被点燃,火光摇曳,将货栈外墙映照得如同白昼!
货栈内瞬间大乱!
“敌袭!!”
“是官兵?!”
“快!守住前后门!”
“侧墙!侧墙也有人!”
明哨暗桩上的北狄死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军”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从藏身处跳出,弯刀出鞘,惊慌失措地扑向被“攻击”的前后门和侧墙方向。整个货栈地面部分的守卫力量,几乎瞬间被这声势浩大的佯攻吸引了过去!
就在地面乱成一锅粥的刹那!
地下暗仓那隐秘的污水排放口铁栅栏,被苏砚用特制的药水无声腐蚀断裂。四道如同地狱归来的黑影,带着一身污秽与刺骨的杀意,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灯火昏黄、弥漫着浓重药味和咸腥气的核心区域!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堆放着不少货箱。中央空地上,七八名死士正持刀戒备,神情紧张地听着地面的喊杀声。最里面,一张简陋的床榻上,一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身影正盘膝而坐,周身散发着阴寒的气息,正是重伤未愈的“黑鹫”!他露在外面的右手,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暗红色的血迹渗出,显然昨夜被沈云昭一指废掉的伤势极其沉重。
“什么人?!”一名靠近污水口的死士猛地发现了苏砚四人,惊骇之下厉声示警!
“送你们上路的人!”苏砚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他猛地扯开背上的皮囊口!
“凰羽!放烟!”
“嗤嗤嗤嗤——!”
四道比昨夜更加浓烈、更加刺骨的霜雪寒烟,如同四条白色的毒龙,瞬间喷涌而出,精准地覆盖了核心区域的大半空间!
“啊!我的眼睛!”
“是寒烟!澄心园的寒烟!”
惨叫声顿时响起!猝不及防的死士们被这加强版的寒烟喷个正着,眼睛、口鼻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瞬间失去视觉,剧烈咳嗽,涕泪横流,阵型大乱!
就在这混乱爆发的瞬间,苏砚眼中寒光爆射,双手猛地将皮囊中所有的“焚髓引”药粉,如同天女散花般,朝着核心区域,尤其是黑鹫所在的位置,全力抛洒出去!
淡黄色、带着刺鼻辛辣气味的药粉,混合着尚未散尽的霜雪寒烟,瞬间弥漫了整个地下空间!
“咳咳…什么东西?”
“不好…是毒粉!”
死士们惊恐地想要闭气,但口鼻被寒烟刺激得门户大开,辛辣的药粉无孔不入地吸入肺腑,沾染到裸露的皮肤和溃烂的伤口上!
“呃啊——!”
“啊——!痛!痛死我了!”
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药粉入体,瞬间引爆了这些死士体内沉积已久的盐毒和虎狼之药的药性!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骨髓深处、从五脏六腑里同时刺出!剧烈的、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他们的全身!皮肤下的暗青色脉络如同活物般疯狂凸起、扭动!伤口处的溃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流脓!力量在极致的痛苦中飞速流逝,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倒地翻滚哀嚎!整个地下空间,瞬间化作了人间炼狱!连那些没有直接沾染药粉的死士,也被空气中弥漫的引子激发了体内潜藏的盐毒,痛苦不堪!
盘坐在床榻上的“黑鹫”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惊骇欲绝!他虽未直接吸入药粉,但空气中弥漫的“焚髓引”气息,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引动了他体内本就因重伤而蠢蠢欲动的阴煞盐毒!他那只废掉的右手纱布瞬间被黑血浸透,一股阴寒蚀骨的剧痛顺着经脉疯狂反噬而上!他闷哼一声,强行压下的伤势瞬间失控,一口黑血狂喷而出!
“杀!”苏砚厉喝一声,如同出闸猛虎!他与三名凰羽队员如同四道黑色的闪电,悍然杀入混乱痛苦的人群!他们的短刃精准而狠辣,专抹咽喉,专刺心窝!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朵凄艳的血花!那些平日凶悍无比的北狄死士,此刻在体内盐毒和焚髓引的双重肆虐下,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惨叫声、利刃入肉声、身体倒地的沉闷声,交织成一首死亡的交响!
苏砚的目标明确,直扑床榻上的黑鹫!黑鹫目眦欲裂,强提一口真气,左手运起残余的阴煞掌力,带着腥风拍向苏砚!掌风依旧阴寒刺骨,却已不复昨夜那毁天灭地的威势!
苏砚不闪不避,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他身形一矮,险之又险地避开掌风,手中淬毒的短刃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刺向黑鹫因剧痛而暴露出的左肋空门!
“噗嗤!”
短刃毫无阻碍地深深刺入!幽蓝的毒光瞬间在伤口蔓延!
“嗬…”黑鹫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和难以置信!他堂堂天狼卫副统领,竟会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小子手中!
苏砚手腕用力一绞,猛地拔出短刃!滚烫的黑血喷溅而出!黑鹫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体重重地倒回床榻,气绝身亡!
战斗结束得迅速而残酷。当地面佯攻的护卫们按照约定时间,撞开货栈大门冲入地下时,看到的只有满地的尸体和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与药味。苏砚和三名凰羽队员站在血泊之中,虽然人人带伤,浑身浴血,但眼神锐利如初,如同刚刚完成洗礼的利剑,散发着凛冽的锋芒!
“报主上!”苏砚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声音因杀戮而带着一丝沙哑的铿锵,“永丰货栈地下贼巢,北狄死士十七人,包括贼酋‘黑鹫’,已尽数伏诛!无一漏网!缴获毒盐、兵器、密信若干!请主上示下!”
消息传回澄心园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暖阁内,沈云昭听完苏砚简短的汇报,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做得干净。”她只说了四个字,声音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林妙手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然而,沈云昭的目光却转向了桌上那份缴获的密信抄本。信是用北狄密文写成,已被苏砚带来的通译破译。内容除了汇报京城动向、凤凰令线索,更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信息:“…‘盐枭十三坞’魁首雷万霆,似已秘密抵京…其人掌控运河私盐命脉多年,桀骜难驯,尤以‘霜雪盐’为心头之患…或可利用…”
“盐枭…雷万霆…”沈云昭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寒芒。北狄的爪子斩断了,但这潭浑水之下,盘踞多年的地头蛇,也终于被惊动了。霜雪盐的危机,似乎找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却又更加凶险的解决路径。
凰羽初啼,血染长夜,震慑了北狄宵小,却也搅动了更深的暗流。沈云昭望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心口那灼热的胎记,仿佛与这即将到来的白昼一样,蕴含着无法预知的力量与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