狌狌颈后的暗红色毛发如钢针般根根炸起,原本灵动的瞳孔收缩成细小的黑点。
它的后肢近乎于本能地瘫软,尾巴如同被火燎过的蛇,在半空中扭出抽搐的弧度。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其他人只听它怪叫一声,就从管事身上摔下。
陆桥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接住。
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年轻管事面色不悦,“怎么回事?”
狌狌惊惧地朝某个方向看了看,回过头来咿呀哇呀叫着。
年轻管事面色才缓和下来。
一众人离开车厢,管事拱手说了声告罪,便放行了。
麟驹车穿过城门,前方传来嘈杂声。
陆桥朝着柳雨薇身边凑了凑,在她耳畔轻声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那猴子说的话薇娘能听懂吗?”
柳雨薇莞尔一笑,“人家叫狌狌,是一种异兽,天生异瞳可隔墙观物。至于说了什么……当然是它看了不该看的,然后扯谎说咱们是大户人家,叫他们别招惹我们。”
“嚯,真不错,咱也是大户人家了。”陆桥得意洋洋,他大概能猜到‘不该看的东西’是指什么。
亵衣也算内衣,是贴身衣物,那狌狌只是异兽,随随便便去看柳雨薇这样得道妖精的亵衣,会立刻被衣物上的气息震慑。
柳雨薇没忍住笑道,“美得你。”
“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陆桥一个激灵,“我们现在还真算大户人家了!”
“怎么?”柳雨薇饶有兴趣起来,眼睛眯成月牙。
“你是我媳妇是吧?”
“是。”
“我是你夫君是吧?”
“是。”
“我们算是一家人吧?”
“算。”
“一家人,那我们的钱不就是共同财产了吗?共同财产,那张一千两的欠条就不着数了吧!算算我之前攒了七百两,还有你的私房钱,满打满算凑个一千两!按照现在的房价,镇上房子也才一百多两,一千两足够我们买七八套了!当然,你要换成商铺也行,租?不用,直接买!”陆桥大手一挥,豪气万丈。
柳雨薇惊呆了,过了好久,她才缓过来,然后义正严辞说道,“陆郎,你欠我的一千两,是我应得的婚前财产,婚前财产不纳入共同财产分配,这么算下来,你应该还处在负债状态。”
陆桥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个问题不能这么看。它其实很简单,我们是一家人吗?”
柳雨薇严肃地说,“我们还没有成亲,我的嫁妆不能算进你的钱。”
陆桥:(?°?°?)。
……
上岱镇的主街名为“荡寇道”,巷弄仍保留“狼烟巷”、“拒马胡同”等旧称。
孩童在“首级井”旁踢蹴鞠,浑然不知这名字的含义。
“多少钱?”陆桥从街边商铺里拿起一顶灰纱帷帽。
“客官,二十五文。”店家比了两根手指。
陆桥皱眉,“这么贵?我家那边只要十五文。”
店家也不恼怒,反而乐呵呵笑道:“我们要缴纳坐贾税的,店铺还要租金。”
柳雨薇倒是爽快,拿出从周康平那里收缴的钱袋子,掏出二十五枚小巧的黑色钱币。
钱币哗啦啦落入店家手心时,陆桥觉得那仿佛是自己的心跳声。
柳雨薇抿嘴迟疑了一会儿,“要不用白色?我喜欢白色。”
“那就白色。”陆桥说。
从店家手里接过白纱帷帽后,陆桥把它轻轻扣在柳雨薇头上。
在经历了城门口的事情之后,她干脆取消了幻相。
这下可好,她的本相惊艳妖娆,眸子勾人,腰身曼妙美好。
老有汉子看她看得失了神。
如果不是陆桥一直牵着她的手,恐怕不少人会围上来搭讪。
这点其实陆桥也一样,原本他的相貌也顶好,虽然自己穿的粗糙麻布衣,但有惊世绝艳、穿着海棠衣冰丝袖的柳雨薇在身边,少女们也就望而却步了。
两人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一顶帽子给柳雨薇戴上。
眼见店家笑吟吟地看着柳雨薇,陆桥顺手拿起一顶帷帽扣店家脸上。
“走了。”
柳雨薇戴好帷帽坐上车舆,没忍住惊叹道:“喔!”
“怎么了?”陆桥看过去。
“这顶帽子可以用法术控制诶。”说完,陆桥就看见那白纱下,柳雨薇的脸庞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陆桥有点紧张,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你用妖力不会被发现吧?”
“不会~放心吧,这种程度不算什么。”
这时,天空中一架飞舟低空驶过,上面的羚氏用疑惑的语调问道,“这里有妖气?”
柳雨薇闯祸般缩缩头。
陆桥笑着低声对麟驹催促道,“快走快走。”
麟驹车沿着主街继续前进,飞舟上的两名羚氏却陷入了纠结,“奇怪,好像是仪器坏掉了。”
陆桥很快看到了废旧校场样的场地。
校场没有铺设青石砖,地面有些泥泞,长出青草。
旧校场北边是屯田军户的联排土屋,同样也没人再住。
山墙被后人掏出窗户,晾衣绳横跨昔日操练队列的通道。
原存放兵械的库房梁柱上,仍可见“甲字叁营”墨迹。
现在倒是挺热闹,挂着“刘记酒肆”与“胡姬酒肆”的幌子。
两家酒肆把校场上的杂草清出一片,摆放更多酒桌。
小二一盘一盘端上些菜肴,多是辛辣的田螺、兔杂一类重油盐的下酒菜。
衙门朱漆剥落,坐落在校场对面,紧贴主街的位置。
正堂“忠勇无双”匾额下放了两侧打鼓,后院马厩停得满满当当。
陆桥和柳雨薇路过了几家酒楼饭店,发现这里的卫生还不如泗水乡。
地上有乱扔的垃圾和遍布的油渍痕迹,看起来像是扔在地上的菜被踩上一脚。
明明客人不多,但不少八仙桌上摆放着上一桌客人吃剩的饭菜和空酒杯,看得柳雨薇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