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怯薛军绕后也太快了吧！”
陈默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猛地一滑，眼看自家地标建筑“斡耳朵金帐”的血条像被针扎的气球般往下掉，耳机里顿时爆发出队友王胖子的哀嚎。全息投影里，顶着苍狼旗的蒙古骑兵正从地图边缘的迷雾中窜出，马蹄声模拟得格外逼真，哒哒哒地踩在他耳膜上，跟真的冲进客厅似的。
“早说了让你守东边山口！”陈默把啤酒瓶往茶几上一蹾，瓶底磕出的脆响混着虚拟战场的喊杀声，在出租屋天花板上撞出回音。三个月前他在Steam预购《帝国时代4》蒙古文明dLc时，怎么也没想到这破游戏能让他和王胖子从大学开黑到现在，隔着两千公里还为了一场排位赛吵得面红耳赤。
屏幕右下角弹出条系统提示：“玩家‘苍狼白鹿’使用怯薛近卫军完成‘斡难河突袭’成就。”陈默眼皮一跳——这Id他熟，是论坛里那个总发蒙古骑兵微操教学的硬核玩家。上周这人刚在直播里用三队怯薛绕晕了韩国主播，评论区刷满“迂回包抄学废了”。
“听见没？人家都拿成就了！”王胖子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你刚才要是听我的出轻骑……”
“闭嘴！”陈默盯着小地图上那队突然转向的蓝色骑兵，心脏跟着猛跳。游戏设定里，怯薛军的“突袭号令”技能冷却还有12秒，但苍狼白鹿的操作明显卡了个地形视野盲区，等他发现时，对方已经贴着悬崖边绕到金帐背后了。这战术像极了他昨天刷到的历史纪录片——1223年迦勒迦河之战，哲别就是这么带着轻骑绕到俄军背后的。
“我靠！这AI是不是暗改了移动速度？”王胖子突然吼起来。陈默这才注意到，苍狼白鹿的怯薛军跑动时，马蹄下会泛起淡蓝色的光晕，跟新手教程里提过的“草原之魂”被动特效一模一样。他赶紧切出百科界面：斡耳朵金帐每生产一个单位，全体蒙古骑兵获得5%移速加成，叠加三次……
“完了，他金帐肯定升三级了！”陈默把啤酒瓶往桌上一墩，棕色液体溅到手机壳上，正好糊住了那个印着铁木真头像的贴纸。这贴纸是去年在呼和浩特博物院买的，当时讲解员说斡耳朵金帐不仅是汗庭，还得管外交，跟游戏里既能产兵又能招盟友的设定简直一模一样。
“升三级？你咋不早说！”王胖子的声音劈了叉，“快开‘腾格里的视野’啊！”
陈默手指悬在技能图标上，突然想起上周看的开发者日志。那篇文章说蒙古文明的设计参考了《蒙古秘史》，怯薛军的原型是铁木真身边的禁卫，平时放牧战时打仗，所以游戏里才会有“快速部署”的机制。他当时还觉得这考据挺无聊，现在却盯着屏幕上那些举着苏鲁锭长枪的虚拟士兵，突然觉得他们冲锋的姿态有点眼熟——像极了博物院里那幅《出猎图》里的骑士。
“别愣着啊！”王胖子的吼声把他拽回现实。陈默一咬牙按下技能，整个地图瞬间被淡金色笼罩，敌方单位的血条和技能冷却全暴露出来。但就在这半秒延迟里，苍狼白鹿的怯薛军已经甩出套索，把他正在训练的投石机捆了个结实。游戏音效里传来木头碎裂的咔嚓声，跟他上次拆老家旧家具时的动静出奇地像。
“认输吧，哥。”王胖子的声音突然蔫了下去，“你看人家公屏留言。”
陈默这才注意到聊天框里刷屏的弹幕：“这波绕后是跟《世界征服者史》学的吧？”“怯薛军跑起来像不像当年打花剌子模？”最下面一条来自苍狼白鹿：“试试把金帐建在商道边上，外交点涨得比蒙古骑兵还快。”
他下意识点开对方资料卡，注册地显示“乌兰巴托”。啤酒瓶在手里晃了晃，瓶壁上的水珠顺着铁木真贴纸往下淌，像极了那年在博物院看到的、被雨水打湿的战旗复制品。屏幕里，他的金帐终于在怯薛军的马刀下坍塌，爆炸特效里飞出的不是碎片，而是无数个像素化的蒙古包，在空中飘成一条蜿蜒的线，像极了纪录片里航拍的游牧迁徙队。
“喂，想啥呢？”王胖子在那头喊，“下把我用大宋，你接着玩蒙古，咱试试联宋灭金？”
陈默没吭声，手指却点开了游戏内的百科。斡耳朵金帐的介绍页面缓缓展开，最后一行小字写着：“历史上，铁木真的金帐曾接待过来自波斯、南宋的使者，其外交功能影响了整个13世纪的欧亚格局。”他忽然想起博物院讲解员说的话，当年蒙古人在帐篷里签订的条约，比他们在战场上打下的疆域更难被磨灭。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论坛推送。最新热帖标题赫然是：“《帝国时代4》蒙古dLc上线首日，Steam在线人数破纪录——玩家：原来迂回包抄是这个意思！”陈默往下滑了滑，看到有人晒出自己用怯薛军绕晕AI的截图，配文是：“终于懂了教科书里说的‘运动战’长啥样。”
窗外的霓虹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茶几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陈默盯着屏幕里逐渐淡去的蒙古包像素群，突然觉得那些光点不是爆炸特效，而是某种传承——像游戏里可以继承的文明特性，也像博物院里被玻璃罩住的旧马鞍，虽然不会再踏碎草原，但每次被点击、被凝视，就有马蹄声在时间里回响。
“来啊，”他抓起啤酒瓶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混着气泡滑进喉咙，“下把我试试用驿站快马送情报，看能不能复刻个速不台闪电战。”
王胖子在那头笑骂：“得了吧你，上次用汉文明连箭塔都摆不明白——哎对了，你说这游戏里的斡耳朵金帐要是真能外交，现在咱跟苍狼白鹿那哥们儿结盟，能不能打赢排位赛？”
陈默没接话，目光落在手机壳上的铁木真贴纸上。贴纸边角有点卷了，露出底下的白色塑料，像极了历史课本里那张模糊的画像，边角也总被翻得毛糙。屏幕里，新一局游戏开始的提示音响起，他选蒙古文明的手指顿了顿，忽然想起论坛里有人说，这dLc最妙的不是兵种枪，而是当你操控怯薛军绕后时，耳机里会响起若有若无的马头琴声。
“先建金帐，”他对王胖子说，“记得把商队派到地图东边，历史上那边有片好草场。”
耳机里传来电流杂音般的笑声，混合着虚拟草原上响起的第一声马蹄。陈默看着屏幕上那个像素化的蒙古包缓缓升起，突然觉得这游戏有点不一样了——不是因为排位分，而是当怯薛军再次举枪冲锋时，他好像听见了千年前的风，正从斡难河方向，吹过他手机屏幕上的虚拟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