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风被提拔为市委常委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
杨宪民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沈风能感觉到,他心里还是有疙瘩。
两人除了在会上见面,私下里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局里的人私底下传出杨宪民和沈风这对往昔师徒关系一落千丈,怕是最后要反目成仇。
这些离谱谣言传得一个比一个离谱。
两个当事人全当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沈,有时间吗?来我办公室一趟。”
杨宪民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沈风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赶了过去。
市长办公室里,杨宪民正在看一份文件。
见沈风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他坐下,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几分质询的味道。
“一小教学楼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你立了军令状,一个月内要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现在时间过去大半,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沈风知道,杨宪民这是在敲打他。
他如实回答:“目前案件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我们基本锁定了犯罪网络的核心成员。但是主犯非常狡猾,还需要一些时间。”
“哦?重大突破?”
杨宪民放下文件,靠在椅背上,看着沈风。
“我怎么听说,你们抓了放,放了抓,跟演戏一样?到现在连主犯的影子都没摸到。”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
沈风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他没有反驳。
他知道,现在杨宪民对他有意见。
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晋升绕过了他,让他感觉失了面子。
另一部分,则是两人在执政理念上的根本不同。
这两年,杨宪民的做法逐渐保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师霄振邦书记退休的原因决策上逐渐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
现在,杨宪民是典型的“守成派”,讲究稳定,讲究平衡,最不愿看到的就是眼下这种几乎失控的局面。
“杨市长,我知道您担心什么。”
沈风的语气放缓,不再像在常委会上那样咄咄逼人,而是多了一丝作为下属的尊重。
“这件案子牵扯甚广,金额巨大,性质恶劣,已经不是我们北川市自己能捂住的了。邻省的协查通报发过来,省纪委也一直在盯着。现在的问题不是查不查,而是怎么查,怎么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怎么把对北川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他站起身,走到杨宪民的办公桌前,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一些情况。主犯‘二哥’的身份,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轮廓,但这个人非常谨慎,所有的环节都用了白手套和代理人,要锁定直接证据,还需要时间。”
“还有一件事情。”
杨宪民接过文件,快速地浏览着,当他看到高达七亿的洗钱金额和那个代号“伟哥”时,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抬起头,看着沈风:“什么事?”
“我需要您的支持。”
“不仅仅是口头上的,而是行动上的。”
沈风的目光十分诚恳。
“这个案子,往下查必然会触及一些深层次的利益关系,甚至可能会牵扯出我们内部的一些干部。”
“到时候,我需要市委、市政府,特别是您,让我能把这个案子一查到底。”
这番话既是请求,也是一种试探。
沈风想看看,杨宪民在这件事上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杨宪民沉默了。
他将文件放在桌上,身体靠在宽大的椅背里,十指交叉放在腹部,双眼微闭,似乎在权衡利弊。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沈风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坐着,看不出杨宪民的脸色意思。
许久,杨宪民才缓睁开眼睛,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此前的质询和不满,反而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小沈,你知道,我一直是很欣赏你的。你有能力,敢打敢拼。但是,你的行事风格太锐利了。”
“我之前就说过你,做事要为自己留点余地,别老逼着人。”
“官场不是江湖,不是你一刀我一剑,快意恩仇的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你不是不懂。”
他指了指窗外:“这栋大楼里,有多少人?每个人背后又有多少关系?你动一个人,可能就会影响到一大片。把事情搞得太大,最后难以收场,对谁都没有好处。”
沈风静静地听着,这才是杨宪民真正想说的话,闭了闭眼,缓缓开口。
“大哥,十亿块钱,我兜不住,还得你帮我。”
杨宪民心头一动。
沈风把他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放软了态度,继续说:“大哥,走到这里我快撑不住了,我怕,我把你交代的事情搞砸了。”
杨宪民把嘴边的话塞回嘴里,叹口气。
都叫上大哥了,还怎么训得下去
“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行了。”
杨宪民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
“这件事,又不一样。城东一小的教学楼,有几千个孩子!七个亿的黑钱!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这是在掘我们的根!是在拿我们政府的公信力开玩笑!”
“这种事情,如果都不能一查到底,那我们这些当官的,还有什么脸面坐在这里?”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走到沈风面前。
“我答应你。”
“从现在开始,市长办公会,就是你这个专案组的后盾。任何人,任何部门,只要敢阻挠办案,你直接来找我。”
“我杨宪民别的本事没有,帮你顶住压力的胆子,还是有的!”
沈风的心头一热。
他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杨宪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原本以为,自己还需要费一番口舌,甚至可能要搬出韩卫东来施压。
“谢谢大哥!”
杨宪民摆了摆手,重新坐下,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说说吧,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那个叫‘伟哥’的,有头绪了吗?”
沈风摇了摇头:“只有一个模糊的画像和一个敲小指的习惯,全市符合这个特征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大海捞针,太难了。常规的排查手段,基本已经没有用了。”
杨宪民提醒他:“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的军令状可只有一个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