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窗外冲霄的红光,后槽牙咬得发酸。
玄素剑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熔进骨肉里,这是它认主以来头一次这么躁动——上回在无间渊外遇到血魔残念时,它也不过是轻颤三声。
\"这不是普通的血煞符......\"我喉结滚动,指尖掐进掌心,\"是血魔印记的变种。\"
华月突然蹲下来,指尖沾了点雪地里暗红的污渍,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峰拧成个死结:\"魂引之力......\"她指甲盖泛白,\"李霸在符咒里埋了引子,专门勾魂的。\"
我耳尖嗡地一响。
三百年前血魔被封无间渊时,正道盟布下的镇魔阵里就有\"魂引\"的说法——用活人的魂魄做饵,能引动深渊里的残念。
可李霸不过是个舍身境的老匹夫,他从哪弄来的这种禁术?
明璃突然抽了抽鼻子,我转头就见她跪在炕边,正用袖口给明霜擦额角的汗。
明霜的睫毛烧得直颤,嘴唇干裂得像老树皮,手指还死死攥着明璃的手腕,指节都泛青了。
明璃的眼泪啪嗒啪嗒砸在炕席上,把新换的药布都洇湿了:\"哥,姐的烧......更烫了。\"
我快步走过去,手掌贴上明霜后颈。
掌心刚触到皮肤就被烫得缩回——这哪是发烧,简直像块烧红的烙铁。
《玄体素针解》里\"热症九辨\"的条文在脑子里炸开,我猛地想起方才那道红光里的腐肉味,后脊梁瞬间沁出冷汗。
\"咒印在吸她的气血。\"我扯过床头的药箱,指尖在银针筒里快速翻找,\"李霸那老东西把引子下在明霜体内了。\"
华月\"唰\"地站起身,腰间的药囊撞在桌角,几味药材\"哗啦啦\"撒了一地:\"我就说她脉象不对!
刚才给她喂了三碗白虎汤都压不住......\"她抓起我手里的银针筒,\"封脉九针!
快,我帮你递针!\"
明璃突然拽住我的衣角,她的手凉得像冰:\"哥,你要扎针?
会不会疼?\"
我蹲下来,替她擦掉脸上的泪。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了霜的蝴蝶翅膀:\"不疼,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明霜在睡梦中发出低吟,我深吸一口气,银针在烛火上燎过,第一针\"锁阳\"扎进她风池穴。
玄素剑突然在剑鞘里震动,震得我手背发麻——剑纹里的寒光和针尾的银芒缠在一起,像两条交尾的蛇。
\"第二针,'断阴'。\"华月的声音发紧,她举着烛台的手在抖,影子在墙上晃成一片,\"墨白,你看针尾!\"
我低头,就见银针尾端渗出一缕血丝,正顺着针柄往我指尖爬。
那血丝红得妖异,还带着股甜腻的腥气,像泡在蜜里的血。
玄素剑的震动突然加剧,剑鞘\"咔\"地裂开道细缝,有冷光从缝里漏出来,正对着那缕血丝。
血丝触到冷光的刹那,突然发出\"滋啦\"一声,像被泼了滚油的蛇,扭曲着缩回明霜体内。
\"封......封住了?\"华月的烛台\"当啷\"掉在地上,火舌舔着撒落的药材,腾起一股焦苦的烟,\"这剑......\"
\"它认主时吞过血魔残魄。\"我抽出最后一针,\"定魂\"扎进明霜百会穴,\"所以能克这种邪祟。\"
明霜的呼吸突然平顺了些,额头的温度也降了几分。
明璃把脸埋在她颈窝里,抽噎声像小猫叫:\"姐,你别怕......有哥在呢。\"
窗外的红光还在往上冲,大地又震了一下,石屋的房梁落了层灰,扑簌簌掉在明璃发间。
我盯着那道红光,心口发闷——李霸这招太毒了,既用明霜当引子引动血魔,又拿她当人质拴住我。
若我去追,明霜可能撑不过半个时辰;若不去......
玄素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龙吟,剑鞘上的裂缝又裂开几分,冷光像活物似的缠上我手腕。
我低头,就见剑纹里的光在我手背上映出个小剑印,和我掌心的咒印叠在一起——这是系统签到时送的\"混沌共鸣\",只有遇到混沌之力时才会显形。
\"血魔之力在变强。\"我攥紧拳头,手背的剑印刺得生疼,\"再拖下去,整个雪岭镇都会被血雾笼罩。\"
华月突然拽住我胳膊:\"你不能去!
李霸敢这么做,肯定有后手。
再说明霜......\"
\"我知道。\"我打断她,视线扫过炕上的明氏姐妹。
明璃已经不哭了,正把明霜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她的指尖还沾着方才扑火时的黑灰,在明霜手背上蹭出个小脏印。
明霜的睫毛动了动,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
风突然停了。
雪粒悬在半空,像被谁按了暂停键。
石屋的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有寒气卷着腥气灌进来。
我转头,就见门外站着道黑影。
那影子没有脚,下半截隐在黑雾里,上半张脸裹着黑纱,只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瞳孔是竖的,像毒蛇。
\"墨白。\"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磨,\"你果然能感应到血魔之力。\"
玄素剑在剑鞘里剧烈震动,我能听见剑刃摩擦鞘壁的\"嘶啦\"声,像是在怒吼。
华月倒退两步,撞翻了药柜,药材\"哗啦啦\"落了一地。
明璃把明霜护在身后,抄起炕头的铜烛台,手却抖得烛台直晃:\"你......你是谁?\"
\"幽灵王。\"黑影抬起手,黑雾里伸出根骨节嶙峋的手指,指向我,\"我们等你很久了。\"
我盯着他指尖,那里浮着团小红光——和窗外冲霄的红光一模一样。
玄素剑的震动突然变成蜂鸣,剑鞘上的裂缝\"咔\"地又裂开寸许,有寒光顺着我的胳膊往上爬,在我心口凝成个小剑形的热流。
\"计划?\"我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尽量平稳,\"什么计划?\"
幽灵王的血瞳缩了缩,像发现了猎物的蛇:\"你是混沌钥匙的共鸣者,能打开无间渊的封印。\"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刺耳得像指甲刮玻璃,\"等血魔大人脱困......\"
石屋的房梁又落了层灰,我盯着他身后的红光,突然想起系统签到时提示过的\"血劫\"。
明霜在炕上动了动,轻轻哼了一声,明璃立刻低头去哄她,声音软得像棉花:\"姐乖,咱们不疼......\"
幽灵王的话还在继续,可我听不清了。
玄素剑的寒光已经爬到我右手,隔着剑鞘都能感觉到剑身的滚烫。
我望着明氏姐妹蜷在炕上的身影,又看了看幽灵王指尖的红光,右手慢慢垂向腰间——玄素剑的剑柄就在手心里,只要我一用力......
\"墨白。\"幽灵王的血瞳突然眯起,\"你在想什么?\"
我抬头,露出个不算太假的笑:\"在想,你说的这些,够不够我换明霜半条命。\"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玄素剑在我掌心发烫,剑鞘的裂缝里漏出的寒光,正顺着我的血管往心脏钻。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敲在战鼓上。
明璃还在哄明霜,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可在这寂静的石屋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像刻进骨头里。
幽灵王的黑雾突然翻涌起来,他身后的红光更亮了,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爬上炕沿。
我右手的力道又加重几分,玄素剑的剑柄上缠着的红绳硌得手腕生疼——那是明璃去年亲手编的,说能保我平安。
\"你会后悔的。\"幽灵王的声音里带上了威胁,黑雾开始往屋里涌,\"等血魔大人......\"
\"哥!\"明璃突然喊了一声,\"姐醒了!\"
我猛地转头。
明霜正撑着胳膊坐起来,她的脸色还是惨白,可眼睛已经睁开了,目光扫过屋里的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
她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气:\"小心......\"
幽灵王的黑雾突然退了回去,他血瞳里的红光闪了闪,转身融进了门外的黑暗里。
风重新刮起来,雪粒\"沙沙\"打在窗纸上,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右手还紧紧攥着玄素剑的剑柄。
剑鞘上的裂缝里,寒光还在往外渗,在雪地上照出个小光圈。
明霜的手突然搭上我手背,她的手还是烫的,却比刚才软和了些:\"墨白......\"
我低头,她的眼睛里有火光在跳,像两盏小灯。
明璃凑过来,把脸贴在她肩上,抽抽搭搭地笑:\"姐你可算醒了......\"
窗外的红光还在往上冲,大地还在微微震动。
我摸了摸明霜的额头,又看了看门外的雪地——那里有两行模糊的脚印,是幽灵王留下的,正往红光的方向延伸。
玄素剑在掌心发烫,像在说\"追\"。
明霜的手还搭在我手背上,明璃的眼泪蹭在她肩上,把她的衣领都洇湿了。
我深吸一口气,右手悄悄把玄素剑往腰间按了按。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我盯着幽灵王掌心那枚幽蓝玉简,喉结动了动。
玄素剑在鞘中震得我虎口发麻,剑纹里的寒光透出来,在玉简表面镀了层银霜——那光纹竟与系统前日签到时提示的\"血劫轨迹\"有七分相似。
\"灵海?\"我重复这两个字,余光瞥见明璃正攥着明霜的手往自己袖口里塞,明霜的指尖还泛着青,像被雪水浸了整夜的竹枝。
她睫毛颤了颤,哑着嗓子想说什么,却被明璃抢先按住:\"哥别听他的!
上回在万毒谷,这些阴人说话就跟放......\"
\"璃儿。\"明霜轻轻咳了一声,指尖扣住明璃手腕,\"让墨白说。\"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可眼睛亮得惊人,像被寒夜冻硬的星子。
华月突然扯我袖子,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墨白,灵海是上古战场,当年血魔屠了整座城,现在连符修都不敢近三百里。
那老东西分明是......\"
\"我知道。\"我打断她,手掌覆上明霜手背。
她的手还是烫,却比方才软和了些,指腹还留着给我缝剑穗时扎的小茧。
明璃的眼泪又掉下来,砸在我手背上,凉得像冰碴子。
幽灵王的黑雾突然翻涌着退后半步,血瞳里的红光暗了暗:\"墨白,你以为我想跟你废话?\"他指尖的玉简突然爆出幽蓝火花,\"再拖半个时辰,你小相好的血脉就会被血煞咒烧穿——我给的灵海线索,是唯一能解咒的法子。\"
我后槽牙咬得生疼。
系统三天前确实提示过\"血劫需寻灵海秘藏\",可当时只当是普通签到任务。
现在想来,幽灵王早就在等我触发这个契机。
明霜的脉搏在我掌心跳得急,像擂在战鼓上的急点——《玄体素针解》里说过,热症攻心时脉若雀啄,活不过两刻。
\"你怎么证明?\"我拇指蹭过明霜手背上的小脏印,那是方才明璃扑火时蹭的,\"证明灵海有解咒的东西?\"
幽灵王突然笑了,黑纱下的嘴角咧得能看见尖牙:\"你怀里的玄素剑在震,对吧?\"他指节叩了叩自己心口,\"它在喊那东西的名字——三百年前,血魔封渊时,有半块混沌玉牌掉进了灵海。\"
我猛地攥紧玄素剑。
剑鞘裂缝里的寒光\"嗡\"地炸开来,在我手背烙出个剑形印记——这是混沌共鸣的反应,只有混沌之力靠近时才会显形。
明霜的手指突然蜷起来,轻轻勾住我小拇指,像小时候在药庐里,她怕黑时总爱这么勾着我。
\"哥......\"明璃抽着鼻子拽我衣角,\"你别去。
大不了我背姐去极寒渊,用冰泉镇着热症......\"
\"傻丫头。\"明霜用另一只手摸她脸,指腹擦过她沾着黑灰的脸颊,\"极寒渊的冰泉镇不了血煞咒。\"她转头看我,眼睛里映着烛火,\"墨白,我信你。\"
华月突然蹲下来,把散了一地的药材往药囊里塞,动作快得像在跟时间赛跑:\"我守着她们。\"她抬头时,鬓角的碎发沾着药粉,\"你若能带回解咒的东西,我用毕生医术保她们周全。\"
我盯着华月药囊上的青竹纹——那是她师父传给她的,说青竹能挡灾。
又看明璃红彤彤的眼尾,和明霜苍白却平静的脸。
玄素剑在掌心烫得发烫,像在催我做决断。
\"好。\"我松开明霜的手,把玄素剑往腰间按了按,\"我跟你走。\"
幽灵王的血瞳缩成细线,黑雾里伸出骨节嶙峋的手:\"聪明。\"他指尖的玉简\"咻\"地钻进我袖中,\"记住,你若耍花样......\"
\"我知道。\"我打断他,转身看向炕上的三人。
明璃已经爬起来,正把明霜的狐裘往她身上裹,狐毛扫过明霜下巴,惹得她轻轻笑了一声。
华月举着药碗凑过去,明霜却偏过头:\"我不喝苦的。\"
\"不苦。\"华月把药碗往她嘴边送,\"加了蜜饯。\"
我喉咙发紧。
玄素剑突然轻颤,像在安抚我。
我摸了摸腰间的剑穗——明璃编的红绳还好好的,穗子上系着颗小银铃,是明霜去年在集上买的,说走路时叮铃响,她在屋里就能知道我回来了。
\"照顾好她们。\"我对华月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华月点头,药碗在她手里晃出涟漪:\"放心。\"
幽灵王的黑雾突然缠上我脚踝,冷得像浸了千年冰的蛇。
我最后看了眼明霜——她正盯着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像要落下来的泪,却又笑着对我挥了挥手。
门\"吱呀\"一声开了。
雪粒打在脸上,冷得我打了个寒颤。
幽灵王的影子融进夜色里,只留一句嘶嘶的低语:\"跟紧了。\"
我踩着他留下的脚印往前走,玄素剑的震动越来越急。
雪地里的红光还在冲霄,像根烧红的铁柱插在天地之间。
走到山梁时,我回头望了眼石屋——窗纸上映着三个影子,明璃的影子最矮,正踮脚给明霜掖被角,华月的影子弯着腰,像是在翻药箱。
风卷着雪粒灌进衣领。
我摸了摸袖中的玉简,幽蓝的光透过布料渗出来,在我掌心烙出个蓝印子。
灵海入口就在前面,山坳里有团黑雾在打转,像头蜷着的野兽。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黑雾。
刹那间,有股冰凉的力量顺着脚底窜上来,像无数根银针扎进经脉。
玄素剑突然发出龙吟,剑鞘\"咔\"地裂开,寒光裹着我整只胳膊。
黑雾里传来幽灵王的笑声,像碎玻璃渣子硌在耳朵里:\"欢迎来到......\"
后面的话被风声撕碎了。
我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脚下是翻涌的幽蓝海水,浪头打在脚腕上,冷得刺骨。
远处有座黑色岛屿,岛中央立着块断碑,碑上的字被海水泡得模糊,却还能认出两个——\"血\"、\"渊\"。
玄素剑的寒光在海面上划出银线,指向岛屿最深处。
我攥紧剑柄,咸涩的海风卷着血腥味灌进鼻腔。
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