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江逾朝指尖还残留着凌琛颈间肌肤的温度。
暖黄色的小夜灯灯光、枕边人均匀的呼吸、以及那句在心底默念的“再见”,像褪色的画片般渐渐模糊。
碎玻璃冰冷的提示音像碎玻璃碴子,硬生生楔进他即将混沌的思绪里——“下一个位面加载中”。
再次睁开眼时,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
白色的天花板,输液管随着心跳般的仪器滴答声轻微晃动。
江逾朝转动脖颈,看到床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复杂得像团揉皱的宣纸。
“你终于醒了,江逾朝。”男人声音低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病历夹,“昏迷三天,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江逾朝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任由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他现在是江逾朝,一个父母双亡后被接到顶级豪门凌家寄养的旁支远亲。
名义上是凌家小少爷凌宸的伴读,实际上是个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透明人。
而凌宸……江逾朝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胸腔里泛起熟悉的、属于“追妻火葬场”任务的钝痛预感。
凌宸,凌氏集团唯一的嫡系继承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也是这个位面里,即将把他伤得体无完肤,再哭着把他捡起来的人。
“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营养不良和低血糖。”医生推了推眼镜,“凌家那边已经派人来办出院手续了。”
“谢谢医生。”江逾朝撑起身子,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手腕上还贴着输液贴。
记忆里,原主似乎是因为在凌家受了委屈,又低血糖发作才晕倒的——这倒是和上一个位面的体质无缝衔接,碎玻璃连“低血糖”这个设定都懒得换。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
外面是凌家老宅的花园,修剪整齐的冬青墙和喷泉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极了凌家那些人的眼神。
不远处的主楼里,那个叫凌宸的少年,此刻在做什么?
是不是正被一群佣人伺候着吃早餐,用银质的刀叉切开进口的草莓,皱着眉把不合口味的牛奶推到一边?
江逾朝勾了勾嘴角,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即将投入新“战场”的冷静。
上一个位面的凌琛,是赛道上的风之子,用速度和冠军丈量世界。
这个位面的凌宸,则是温室里的金枝玉叶,用骄纵和冷漠构建城墙。
形式不同,本质却如出一辙——都是需要被狠狠摔进尘埃里,才能学会珍惜的人。
“江先生,车已经在楼下等了。”护士敲门进来,语气公式化的客气。
江逾朝点点头,没再看窗外。
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那个属于原主的、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和一本翻烂了的《宋词精选》。
走出医院大门,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路边。
开车的是凌家的司机,看到他出来,只是按了下车窗,语气平淡:“江先生,上车吧,夫人在等。”
江逾朝拉开车门坐进去,后座上没有想象中的凌宸,只有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来自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凌宸的母亲,柳曼。
“醒了?”柳曼从后视镜里看他,妆容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还以为你要赖在医院不出来了。宸儿今天有马术课,没让他来。”
“麻烦夫人了。”江逾朝垂下眼,声音不高,带着原主惯有的怯懦。
柳曼没再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扔到后座上:“这是宸儿昨天比赛得的奖牌,你回去帮他擦干净,放在他书房的展示柜里。记住,用专用的软布,别留下指纹。”
江逾朝捡起盒子,触手冰凉。
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枚沉甸甸的金牌,刻着“青少年马术锦标赛冠军”。
车子驶入凌家老宅的大门,江逾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奢华景致,在心里对自己说:
江逾朝,准备好了吗?
下一场“火葬场”的戏,该开场了。
而这一次,他看着手中的金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
柴已经备好了,就等着那位“金枝玉叶”自己,把火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