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朝消失的第一百天,凌宸坐在小院的桂花树下,手里捧着那本《宋词精选》。
书页间夹着的桂花早已干枯,却仍固执地散着淡淡香气。
他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忽然想起江逾朝修复古籍时专注的神情,喉间一阵发紧。
“少爷,该吃药了。”陈叔端着温姜茶走来,语气里多了几分心疼。
凌宸摇头,视线落在院角的粗陶碗上。
那是江逾朝从前吃饭用的碗,他偷偷从老宅拿出来,摆在桂花树旁。
“陈叔,”他轻声说,“你说他会不会……忘了我?”
陈叔叹了口气,想起那个总在厨房偷偷做桂花糕的少年。“
有些人不会忘的,”他拍拍凌宸的肩,“就像这桂花香,飘再远也有回来的时候。”
柳曼站在院门口,手里攥着刚摘的桂花。
自从江逾朝离开,她看着儿子日渐消瘦,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宸儿,”她递上桂花,“温雅说做桂花糕要新鲜花瓣。”
凌宸抬头,看见母亲眼里的局促。
这是江逾朝走后,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与他相关的事。
“谢谢妈。”他接过花,忽然想起江逾朝被她刁难的那些日子,胸口又一阵钝痛。
深夜,凌宸独自坐在工作台前,试着修复一本破损的《牡丹亭》。
胶水不小心沾到指尖,他习惯性地喊了声“逾朝”,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风声。
月光透过纱窗,在纸上投出斑驳的影,像极了江逾朝低头时睫毛的弧度。
他摸出枕头下的银戒指,在月光下反复端详。
戒指内侧刻着“宸”和“朝”两个小字,是江逾朝生日那天他亲手戴上的。
此刻戒指在掌心泛着冷光,像极了江逾朝离开时眼底的决绝。
“逾朝,你到底去了哪里?”他对着空气低语,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哽咽。
凌峰推门进来时,看到的正是弟弟对着空气说话的模样。“别太自责了,”他递上一份文件,“这是你要的旧城区拆迁资料,或许能找到线索。”
凌宸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谢谢哥。”
他接过资料,指尖在“温雅斋”旧址处停顿——那里现在是一家咖啡馆,再也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凌晨三点,凌宸被噩梦惊醒。梦里江逾朝站在暴雨中,任他如何呼喊都不回头。
他猛地坐起,摸向身边的位置,触手一片冰凉。
窗外突然下起雨,他想起那年在“温雅斋”门口的长跪,起身跑到院子里,任由雨水浇透全身。
“逾朝!”他对着虚空大喊,“我还没告诉你……我学会做桂花糕了,比你做的还甜。”
雷声轰鸣中,他忽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转身看向桂花树,却只看到枝叶在雨中摇曳。
凌宸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和释然——原来有些心意,真的会被风带走,吹到那个他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雨停时,凌宸回到房间,在日记本上写下:“第三十个雨夜,我终于明白,你从来不是我的附属品,而是我穷极一生都追不上的光。”
晨光初现时,他将那本修复好的《宋词精选》放在小院的石桌上。
书页被风吹开,露出夹在其中的银戒指。阳光落在戒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江逾朝眼中曾有过的温柔。
凌宸站起身,对着空气轻轻说:“如果你能听到,记得回来看看。桂花又开了,这次……我不会再让它碎在地上了。”
远处的钟楼敲了七下,凌宸转身走进屋,没看到石桌上的戒指忽然泛起微光,如同某个世界里,某人指尖轻轻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