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朝第一次打开顾沉舟的衣柜,是在他走后的第一个冬天。
实木衣柜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那是顾沉舟惯用的香薰,现在却让江逾朝鼻尖发酸。
衣柜里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和他生前一样一丝不苟,只是最里层的隔板上,压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樟木箱子。
“这家伙,又藏了什么宝贝。”江逾朝嘟囔着,拂去箱盖上的灰。
箱子没上锁,轻轻一拉就开了,里面赫然是那件被顾沉舟嫌弃过的手工戏服。
藏青色的西装被小心地熨烫过,内衬的“cZ”绣线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江逾朝指尖划过刺绣,忽然想起颁奖前夜,顾沉舟皱眉推开西装的样子,当时他指尖还被绣针扎出血,染红了内里的边角。
“顾沉舟,你不是说老土吗?”江逾朝笑了,眼泪却掉在西装上,“现在藏得比谁都严实。”
箱子里还压着张纸条,是顾沉舟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朝朝缝的戏服,说要我拿影帝穿。后来嫌丑没穿,现在后悔了。等他原谅我,我要穿着它去见他。”
纸条下面压着张照片,是顾沉舟偷偷拍的江逾朝熬夜缝衣服的样子,台灯下的人眉头微蹙,指尖缠着创可贴,却看得格外专注。
江逾朝看着照片,忽然想起顾沉舟追妻时跪在暴雨里的样子,怀里抱的就是这件戏服。
原来从那时起,这家伙就把它当宝贝了。
衣柜深处还挂着件熟悉的高定西装,是当年顾沉舟领奖时穿的那件。
江逾朝伸手去摸,却在口袋里摸到个硬东西——是枚袖扣,上面刻着极小的“朝”字。
“……”江逾朝愣住了。
这枚袖扣他有印象,是顾沉舟某次颁奖典礼后弄丢的,当时他还调侃“大影帝也会丢东西”,没想到被藏在这里。
更让他意外的是,西装内衬缝着块不起眼的布条,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今天朝朝胃痛又犯了,没吃晚饭。以后我的胃不重要,他的才重要。”
字迹是顾沉舟的,时间戳在他晕倒送医的前一周。
“顾沉舟你……”江逾朝捂住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原来那些他以为被忽视的瞬间,都被这家伙偷偷记在了心里。
他把戏服和袖扣放在床上,忽然发现箱底还有本素描本。
翻开第一页,是顾沉舟画的江逾朝,穿着经纪人的黑西装,手里拎着保温桶,旁边写着:“凌晨四点的汤包,朝朝排队买的,真香。”
后面的画越来越多:江逾朝替他整理领带的背影、在后台改剧本的侧影、甚至是蹲在路边喂流浪猫的样子。每幅画下面都有字,从“经纪人江逾朝”到“我的朝朝”,称呼一点点变亲密,画风也从僵硬到温柔。
翻到最后一页,是顾沉舟晚年画的,两个老人坐在摇椅上,背景是满树樱花,旁边写着:“朝朝,下辈子我还做你的男主角,这次一定不演了,做真的。”
“谁要跟你下辈子……”江逾朝笑着哭了,指尖划过画中两人交叠的手,“这辈子就够我忙活了。”
这时,林浩发来消息:“江哥,周导说《真心》要办影展,想借顾哥的戏服展出,说是‘最珍贵的道具’。”
江逾朝看着床上的藏青色西装,忽然想起顾沉舟在戛纳红毯上推开苏晚晚的样子,想起他跪在暴雨里说“每一针都是真心”的声音。
“好啊,”江逾朝回复,“告诉周导,让他把袖扣也一起展出去,就说是‘影帝的忏悔’。”
影展那天,江逾朝站在玻璃展柜前,看着那件藏青色戏服静静躺在灯光下。
旁边的屏幕循环播放着顾沉舟在戛纳的道歉视频,以及他后来穿着戏服参加公益活动的画面——那时他已经息影,却特意穿着这件“老土”的西装,去给山区孩子捐文具。
有观众指着袖扣上的“朝”字小声议论:“这是江逾朝的‘朝’吧?”“听说顾影帝为了追妻,把他所有作品里的‘朝’字都藏了彩蛋。”
江逾朝笑了笑,转身离开。
阳光透过展厅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他肩上,暖洋洋的。
他想起顾沉舟说过,真心不需要演技,而他藏在衣柜里的星光,早已照亮了整个世界。
至于那本素描本,他打算带回家,放在床头的抽屉里。
偶尔失眠的夜晚,就翻开来看看,像顾沉舟当年靠在他肩头那样,轻声说:“顾沉舟,你看,这次换我给你讲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