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救命啊!”
秦怀道满脸泪水,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地哭喊道:“殿下,求您救救我爹!求您救救我爹啊!”
李承乾心中一沉,连忙扶起他:“怀道,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我爹……我爹他……刚在散步时候,突然吐血,昏死过去了!”秦怀道泣不成声,“宫里派去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说是……只说是旧伤复发,气血耗尽,让……让我们准备后事……”
秦琼病危!
这个消息,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李承乾的心里。
秦琼,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大唐的开国元勋,更是他兄弟的父亲。于公于私,他都绝不能坐视不理。
“走!”李承乾当机立断,脸色凝重,对三宝和众人吩咐道,“派人速去去叫杜荷带上孙神医去翼国公府!苏苏、曦儿,你们留守东宫!三宝备马,我们先去看看!”
一声令下,李承乾带着一行人,纵马驰骋在长安寂静的街道上,春节的烟火在他们头顶绚烂地绽放,却驱不散他们脸上的凝重与焦急。
......
翼国公府。
昔日里威严气派的府邸,此刻却被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府中下人来去匆匆,个个神情悲戚,眼眶红肿。
李承乾一行人赶到时,程咬金、尉迟恭、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一众国公宰相,早已闻讯而来,全都聚集在秦琼的卧房之外,一个个面色凝重,唉声叹气。
“唉,叔宝这一辈子,身上就没一块好肉,这都是当年留下的病根啊。”程咬金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眼圈也是通红。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尉迟恭捶着胸口,满脸悲愤。
见到太子亲至,众人连忙上前行礼。
李承乾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径直穿过人群,走进了卧房。
卧房内,秦琼的夫人贾氏正伏在床边,早已哭成了泪人。几个太医围在床边,束手无策,摇头叹息。
李承乾走到床前,看向床榻上的秦琼。
那个曾经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绝世猛将,此刻却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唇干裂发紫。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骇人的“嗬嗬”声,仿佛风箱破裂,充满了痛苦与无力。
这位大唐的“门神”,似乎真的要被死神拖走了。
“太子殿下。”为首的太医见到李承乾,连忙躬身行礼,脸上满是惭愧,“臣等无能,翼国公他……他旧伤复发,五内俱损,心脉衰竭,已是……回天乏术。”
李承乾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秦琼。
就在这时,孙思邈和杜荷,背着一个硕大的医药箱,在内侍的引领下,风风火火地赶了进来。
“孙神医!”
“孙神医来了!”
门外的程咬金等人,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
孙思邈赶忙上前,也不多话,先是为秦琼诊脉,眉头紧锁。随即,他从医药箱里,取出了一个造型古怪的东西。
那东西由一根中空的铜管连接着两个耳塞和一个圆形的铁片,正是李承乾根据后世的听诊器,画出图纸让工匠打造出来的。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孙思邈将耳塞塞进自己耳朵,将那铁片,轻轻地放在了秦琼的胸口和后背,仔细地倾听着。
半晌,孙思邈取下听诊器,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身旁的杜荷,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另一个简易的听诊器听了半天,又翻了翻秦琼的眼皮,脸色同样变得十分难看。
“殿下,”孙思邈走到李承乾身边,压低了声音,“翼国公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并非简单的气血亏空,而是心疾。常年征战,心力耗损过巨,如今已不堪重负。他肺腑之中,积聚了大量的浊水,这些浊水压迫心肺,才导致他呼吸困难,若不及时清除,恐怕……撑不过今夜。”
“肺腑积水?”李承乾心中一动。
这不就是后世的肺水肿,心力衰竭的典型并发症吗?
“可有办法?”李承乾追问道。
孙思邈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药石罔效。唯一的办法,只有行险一搏。”
“如何行险?”
“开胸,放水!”
孙思邈说出这四个字时,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卧房内轰然炸响。
“什么?!”
“开胸?!”
“疯了!简直是疯了!”
秦琼的夫人贾氏,本就悲痛欲绝,听到这话,更是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门外的程咬金等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议论纷纷。
“开胸?这……这能行吗?”
“闻所未闻啊!这不是胡闹吗?”
杜荷在一旁急了,连忙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我与师父在医学院,曾解剖过死囚尸首,对人体五脏六腑的构造了如指掌。翼国公的病灶在肺腑,浊水不出,神仙难救!唯有在肋下开一小口,将浊水引出,方有一线生机!此法,是殿下亲传的‘外科之术’,绝非妖术!”
“解剖尸首?!”
众人闻言,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孙思邈和杜荷的眼神,都像是见了鬼一样。
卧房内外,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反对声,质疑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都给孤闭嘴!”
一声暴喝,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李承乾站在床前,环视众人,目光如电,他走到孙思邈面前,一字一顿地问道:“孙神医,你有几成把握?”
孙思邈迎着李承乾的目光,毫不退缩,沉声道:“若不行此术,十死无生。若行此术,老夫……有五成把握,能保住国公性命!”
五成!
在这等情况下,五成,已经是一个高得吓人的数字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转过身,看向已经完全懵掉的秦怀道和贾氏夫人。
“秦夫人,怀道。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但是,这恐怕是翼国公唯一的活路......”他的声音放缓,看着秦怀道继续说道:“孤认为可行......”
“好!”秦怀道看着李承乾,目中含泪,坚定道:“就按孙神医说的办,我相信殿下!”
“这……”贾氏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也是咬咬牙,点了点头。
......
而在遥远的大唐西境,瓜州城外。
一个衣衫褴褛,背着巨大行囊的年轻僧人,正躲在一处沙丘之后,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关,眼神坚毅。
他双手合十,低声诵念了一句佛号。
“弟子玄奘,为求无上大法,纵使前路百死千难,亦绝不退转。”
说完,他绕开关隘,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片茫茫无际的黑色戈壁。
没有人知道,一场即将改变整个东方世界思想格局的伟大远行,就在这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长安的夜晚,悄然拉开了序幕。
......
既然决定开刀,秦琼很快便被转移到了医学院的手术室内。
一场在大唐历史上,堪称开天辟地的外科手术,即将开始。
几大盆滚烫的热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杜荷正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东宫内侍,将一套造型古怪的银制器械,反复地在沸水中蒸煮,又用酒精反复擦拭。
手术室外,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程咬金、尉迟恭这些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猛将,此刻手心里也全是冷汗,不停地来回踱步,像两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年那般漫长。
突然,“吱呀”一声,手术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怀道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声音都在发抖:“怎么样了?我阿耶他怎么样了?”
门内,走出来的是杜荷。
他摘下脸上蒙着的白布,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看了一眼众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破音:“成功了!手术很成功!”
轰!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像是一道春雷,在沉寂的大厅里炸响!
“成功了?”
“叔宝有救了?”
程咬金一把抓住杜荷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小子!你没骗俺老程吧?”
“没……没有!”杜荷疼得龇牙咧嘴,“浊水已经引出,足足有一大盆!翼国公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了!师父正在为他缝合伤口!”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秦琼的夫人贾氏,闻言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只是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秦怀道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手术室的方向,砰砰砰地就磕起头来。
……
手术室内。
李承乾也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过程,实在是惊心动魄。
当孙思邈用特制的尖刃,精准地刺破秦琼的胸腔,一股暗红中带着脓黄的恶臭液体,便顺着银质的引流管“汩汩”流出时,连他这个见惯了场面的人,都感到一阵胃里翻江倒海。
手术中途,秦琼一度因为失血和剧痛,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极为微弱,但好在都挺过来了。
此刻,孙思邈正戴着一副李承乾画图打造的简易放大镜,手持弯曲的缝合针,用浸泡过烈酒的羊肠线,小心翼翼地为秦琼缝合着那寸许长的伤口。
他的手法,稳健而精准,像是在完成一件最精美的艺术品。
李承乾站在一旁,看着这位老神仙,眼中充满了敬意,这老头手是真稳啊。
不得不佩服,孙思邈的天赋和动手能力,着实是太强了。自己不过是提供了一些超越时代的理论和概念,他却能如此迅速地理解、吸收,并完美地付诸实践。
这或许,就是真正的天才。
“殿下,”孙思邈缝完最后一针,剪断羊肠线,长出了一口气,对李承乾躬身一礼,“幸不辱命。”
“孙神医辛苦了。”李承乾扶住他,“您才是我大唐的定海神针。今日之功,您当居首位。”
“若无殿下破除陈规,指点迷津,老夫纵有回天之意,也无回天之力。”孙思邈摇了摇头,发自肺腑地说道,“殿下,才是真正的医者。”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甘露殿。
李世民正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消息。
当东宫内侍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高喊着“陛下!大喜!翼国公救回来了!”的时候,这位大唐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愣在原地,足足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随即,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在甘露殿内回荡开来。
“哈哈哈哈!好!好啊!这个逆子!他还真给朕办成了!”
李世民一扫之前的阴霾,只觉得浑身舒畅,龙心大悦。
他一把抓过桌上的狼毫笔,对身旁的王德大声道:“传朕旨意!”
“封孙思邈为‘国医圣手’,食千户,赐金千两,绸缎百匹!大唐医学院,由国库每年增拨十万贯经费!”
“封杜荷为‘光禄大夫’,赏金五百两!”
“太子李承乾……嗯……”李世民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太子……督导有功,心系重臣,深得朕心。赏……赏东宫美女十人,以充内侍!”
一旁的王德听得眼皮直跳。
这还没纳妾又给太子赏赐美女?
这……这叫什么赏赐?
这不是明摆着要给太子妃和两位良娣添堵吗?
陛下,您这是赏太子呢,还是坑太子呢?
……
当李世民的赏赐传到翼国公府时,李承乾的脸,当场就黑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苏氏、杨曦和武媚娘,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阿耶这……真是……”他想骂人,但又不能骂出口,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真是……体恤儿臣啊!”
苏氏温柔地笑了笑,没说话。
杨曦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武媚娘则是掩嘴轻笑,走到李承乾身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殿下,恭喜了。这下,东宫可要更热闹了呢。”
那语气,怎么听都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