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说什么？！”
李承乾和李世民，几乎是同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骇的质问。
李承乾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从王德手里夺过那份密报，双手因为用力都有些发抖。
李世民也紧跟着凑了过来，父子二人，头挨着头，死死地盯着那张薄薄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的纸。
密报是秦岭基地负责人，也就是格物院机械学部的首席大博士，李淳风的师弟，墨家的当代钜子——公输班，亲笔所写。
字迹潦草，甚至有些地方还被水渍（或者说是冷汗）浸染得模糊不清，但其中的内容，却如同一道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父子二人的脑门上。
“禀陛下、殿下：‘祝融’一号，于亥时三刻，遵殿下令，以百分之百最大功率，完成发射。然，发射之后，未及一息，地热能源核心，突发不明原因之能量回流！其势之猛，远超预计！超级电容阵列，瞬间被击穿，引发连锁爆炸！”
“轰！轰！轰！”
李承乾的脑子里，仿佛也跟着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炸声。
能量回流？
连锁爆炸？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祝融计划”，是他基于后世的理论知识，提出的一个极其超前和疯狂的构想。格物院的这群天才，虽然硬是把它给造了出来，但其中有太多的技术细节，是基于推测和估算的。
尤其是能量控制和稳定系统，更是整个计划中最薄弱的一环。
他为了追求一击必杀的极致威力，强行下令百分之百功率发射，这本身就给整个系统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负荷。
现在看来，系统终究还是没能承受住。
发射时，是把所有的能量都喷了出去。
但发射后，那股来自地心深处的，源源不断的狂暴热能，失去了宣泄口，又没有足够强大的系统去约束，结果可想而知。
炸膛了。
李世民虽然看不懂什么“能量回流”、“电容阵列”，但他看得懂“爆炸”两个字！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秦岭基地！
那个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几乎掏空了他半个内帑，由他儿子亲手打造的，能发射雷霆的“神器”！
就这么……炸了？
“伤亡！人员伤亡如何？！”李世民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李承乾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李承乾的目光，快速地扫向密报的后半部分。
“爆炸威力巨大，一号发射井及周边附属设施，已尽数被毁。幸赖殿下事先已有预案，于发射前一刻，将所有核心人员，撤离至五里之外的地下安全所。经初步统计，基地内，除少数负责最后值守之死士外，大部分核心工匠与研究员皆安然无恙。臣，公输班，有负圣恩，罪该万死！”
看到这里，李承乾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总算是落下了一半。
人没事就好！
只要这批顶尖的科学家和工匠还在，别说一个“祝融”基地，就是十个他也能再造出来！
设备毁了，可以再造。
图纸和技术，都储存在这群天才的脑子里。
这才是大唐最宝贵的财富！
然而，李世民的关注点显然跟他不一样。
这位皇帝陛下的脸色，在听到“人员无恙”时，稍微缓和了一下，但当他看到“发射井及周边附属设施，已尽数被毁”时，一张脸瞬间又黑得跟锅底一样。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没了……全都没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悲愤和肉痛。
“朕的钱！朕的那些金子、银子、琉璃、水晶……全都……全都炸成了一堆废铁？！”
李世民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他想起了当初，这个逆子找他要钱时的场景。
“阿耶，我最近在研究一个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养生项目，需要建一个大大的温泉宫，地点我都选好了，就在秦岭。但是吧，这个项目技术要求比较高，需要用到大量的黄金、白银来做导管，还需要很多很多的水晶来聚集‘天地灵气’……”
当时，他一听能“延年益寿”，想都没想就大手一挥，直接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批了上百万贯的材料和钱款过去。
他还美滋滋地想着，等这个逆子把“温泉宫”建好了，自己就第一个搬过去住。
结果呢？
温泉宫没见着，延年益寿更是没影儿。
上百万贯的真金白银，就换来了南方天空那一道亮了一下就没了的“红光”和现在秦岭深处的一声巨响，一堆废铁！
这他娘的，是世界上最贵的烟花吧！
李世民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疼。
他猛地一拍大腿，指着李承乾，痛心疾首地骂道：
“败家子！你这个败家子啊！”
“朕……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
“那可是上百万贯！不是一百万文！你知道那能给朕的禁军，换多少套新盔甲？能给朕的后宫，添多少漂亮宫女……呸！能给天下百姓，办多少实事吗？”
“你倒好！一把火！不，一声响！全给朕炸没了！”
李世民气得在甘露殿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捶胸顿足，那样子活像一个被不孝子败光了家产的老地主。
李承乾看着自家老爹这副财迷心窍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刚才因为薛仁贵生死未卜而沉重的心情，都被冲淡了不少。
“阿耶，您冷静点。”他有些无奈地说道，“钱没了可以再赚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说的倒是轻巧！”李世民一瞪眼，“那花的不是你的钱，你当然不心疼！”
“谁说不是我的钱？”李承乾一摊手，“我东宫的份子钱，可一点没比您少出。再说了，我那电报公司的股票一发行，分分钟几千万贯上下，我差那点小钱吗？”
“噗——”
李世民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又被这个逆子狠狠地插了一刀。
是啊，他现在不差钱了。
他随随便便画个饼，就能让全长安的世家权贵哭着喊着把钱往他口袋里塞。
自己这个皇帝，当得还没他这个太子有钱！
李世民越想越憋屈，他指着李承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悲愤的怒吼：
“滚！你给朕滚出去！”
“好嘞。”李承乾巴不得赶紧开溜，他可不想再在这里听老爹哭穷。
他躬了躬身，转身就准备走。
“站住！”李世民又叫住了他。
“阿耶，还有何吩咐？”李承乾回过头。
李世民看着他，脸上的怒气和肉痛，渐渐被一种严肃所取代。
“秦岭基地那边，必须封锁！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
“爆炸的事情，就推说是炼丹房的方士，试制新丹时炸了炉，对外宣称有天雷落入山谷即可。”
“那些死士的家人，要厚恤。所有参与计划的人员，全部给朕封口！谁敢泄密，朕要他的脑袋！”
“儿臣明白。”李承乾点了点头，这些他早就想到了。
“还有，”李世民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那个‘祝融’……还能再造吗？”
尽管心疼钱，但那玩意儿的威力，李世民是亲眼见过的。
一炮轰杀一个“神”！
这种终极威慑，哪怕只是当做底牌，捏在手里，那也是天大的底气！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渴望，心中暗自发笑。
他就知道，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尝到了甜头，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能。”李承乾点了点头，“不过，需要时间。而且，需要更多的钱。”
“要多久？要多少钱？”李世民立刻追问道。
“这次的爆炸，虽然毁了设备，但也给我们提供了大量宝贵的数据。”李承乾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尤其是能量回流的问题，公输班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如果要重建，并且造一个更稳定，威力更大，甚至……可以重复使用的二代‘祝融’，我估摸着，至少需要三年时间，耗费的钱财嘛……”
李承乾故意拉长了声音，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万贯？！”李世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李承乾摇了摇头。
“是五千万贯。”
“噗通！”
李世民眼前一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回了龙椅上，半天没喘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