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怎么有人每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也总会有疏忽的时候。
这些味道或许就是在那时产生的,尽管护工再怎么清理,它也会遗留在季爷爷房间的各个角落,日复一日地混入空气中。
在这种情况下,季铭归还能在季爷爷的房间中一待就待一个小时吗?
陈烟的心里突然有一股惆怅的气息荡漾开来。
说到违法犯罪的恶徒,大家脑中都会不断地浮现出跟这样的角色搭调的词汇,比如文化程度不高、比如冷血、比如道德低下、比如是非不分。
可是季铭归的形象却和这些形容词截然相反。
那他为什么会选择走上这样一条路?
季家的人根本就不欢迎他,他完全可以断掉跟他们的一切联系,为什么偏偏要卷入这一场是非当中来?
难道他有什么把柄握在季氏的手中吗?
可……可他们家的人几乎都要死光了,还有谁能威胁到他?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他非要拿下季氏的家业不可?
陈烟以为来到季铭归的家中就能将他的底细摸的更清楚,没想到随之而来的疑云也越来越多。
她揉着自己发痛的太阳穴,踱步回了自己房间。
昨晚没有休息好,才吃了午饭又晒了太阳的她开始有些犯困。
本来她想躺下小憩一会儿,没想到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房门处依稀传来敲门声,她躺在床上屏息凝神等了几秒,直到那声音再次响起,她才确认门外是真的有人。
“谁啊?”她掀开被子坐起身。
“陈小姐,是我,您是在睡觉吗?”
“对。”
“哦,不好意思,把您吵醒了。晚饭已经做好了,您看您是现在吃,还是过些时候再吃?”
原来是李叔来喊她吃晚饭。
陈烟松了口气。
自从她来到季铭归身边,这种一觉睡到饭点儿的日子还真是屈指可数,今天这日子过的安然的令她有些不习惯。
“您先忙您的吧,我马上下去。”
支走李叔后,陈烟深呼吸了几下,企图缓解这长时间睡眠带来的脑部疼痛。
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专业的法子,反复试了几个来回后发现没有效果,她便放弃了。
晚饭的饭香味将整个空间都填满了,陈烟一走出房门就扫到了楼下餐桌上摆放着的那几盘花花绿绿的菜。
只是餐桌旁空无一人,看来季铭归和罗也还没有回来。
她不怎么饿,随便盛了半碗米饭,就着配菜扒拉了两口几乎就饱了。
看着桌上那些没动几筷子的菜,陈烟心底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好浪费啊……
虽然她现在过的是许多人都羡慕的饭来张口的日子,但她总感觉吃饭时身边没有一同就餐的家人或朋友,即便菜肴再丰盛,也少几分烟火气。
“李叔——”
碰巧这时李叔端着一个吃干净的空碗从季爷爷的房间出来,陈烟急忙叫住了他。
“季爷爷现在也在吃饭吗?”
“啊?是。”李叔嘴里包着还没下咽的食物,含糊不清地应答着。
“要不你们一起出来吃吧。这些菜我一个人吃不完,太浪费了。”
陈烟指了指桌子上那些菜,诚心邀请。
“啊……”李叔囫囵嚼了几口,伸直了脖子将那口饭咽下了肚,有些为难地说:“这不太好吧,季先生吩咐过的,我们不能……”
“别管他了,他又不在家。您就当帮帮我吧,要不然这些菜我吃不完,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陈烟双手抱拳举在面前晃了晃,作求助状。
“正好我可以跟季爷爷说说话,下午还没说上两句呢……”
“那…..那行吧。”李叔叔见陈烟如此执着,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季爷爷被他推出来的时候,脖子前面还挂着一个围兜。
他见到陈烟的那一刻,眼睛都笑弯了。
“孩子,下班回来啦?”
他热情地跟她招起了手,仿佛自己才是一直等在饭桌前的主人,而陈烟是刚结束一天工作回家的打工人。
“是啊,季爷爷,家里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啊?”
陈烟将所有的菜都往季爷爷那侧推了推。
虽然她跟面前这位老人交情不深,但他现在俨然单纯的像一个小孩,她只需拿出对小孩子的态度对他便是。
“累了一天,饿坏了吧?快吃饭吧!”
季爷爷冲陈烟抬了抬手,示意她快动筷子。
“好,那咱们比赛,看谁吃的多,怎么样?”
陈烟把放下的碗筷又重新端了起来,夹起一块用蛋包裹着的豆腐放入季爷爷面前的碗中。
“好啊,比赛好啊。”季爷爷说着,就要自己伸手去拿筷子。
李叔见状赶忙先他一步将架在腕上的筷子拿了起来,免得他自己下手没个轻重,到时候又戳伤了自己。
也不知道是这个小姑娘有两下子,还是老爷子就喜欢跟这些年轻人待在一起。
本来最近越来越困难的喂饭环节,居然被她的三言两语扭转了局势。
陈烟看着季爷爷吃的开心,自己也在成就感的驱使下又吃了些青菜。
相识的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这才有家的感觉啊。
她嘴里嚼着菜叶子,眼前仿佛又闪过了磕到头那晚的梦境。
梦里他们一家三口,也是如现在这般,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
那是她最后一次在梦中见到爸爸和妈妈,之后的每一个夜晚,他们都没再来看过她。
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再见一次他们呢?
哪怕就来她的梦中一小会儿,让她能有机会告诉他们,自己这边一切都好就好。
“吃啊,孩子,多吃点肉,别老吃青菜。”
季爷爷嘴巴上下抿动着,自己嘴里的东西都还没嚼完,却担心起她来。
“好。”
陈烟抬头笑了笑,一个冰凉的触感突然落在了她的下巴上。
“怎么哭了啊?孩子?”
她从季爷爷的惊叹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开始掉起了眼泪,连忙上手去擦。
“没有,我没哭,就是不知哪来的一股凉风吹了眼睛了。”
“胡说,这大冬天的。屋里开了暖气,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哪里来的凉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