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沉沉,紫宸宫外的宫灯次第熄灭,唯有寿康宫内仍灯火通明。
太后独坐于书案之前,望着窗外深夜,神色阴沉。
她未曾想到,沈婉宁竟能在朝堂之上逼退贺延之,更未料皇帝竟会为她护短至此。
“好一个沈婉宁,好一张口舌如刀的嘴。”太后冷笑,掌中茶盏猛地一顿,茶水四溅。
“贺延之废了,我还有一手。”
帘幕后,一名黑衣女子走出,正是太后私下豢养的暗卫统领——容影。
“回太后,南郊旧军中尚有贺氏余将隐居之地,近日有消息流入宫中:卫城守将戚胤,与贺氏旧将林知海暗中往来。”
“哼……当年林知海未被连坐,如今潜于京南,无人敢动。”
太后低声问:“他可还有旧部?”
容影点头:“据查,南郊之地有一座废旧军营,表为仓库,实则偶有兵士夜训。”
“昔年贺旻所留的残部,虽不多,却尚有精兵百余,若得戚胤里应外合,虽不足以谋逆,却可制宫中大乱。”
太后目光阴狠,似毒蛇探头:
“好,便让他们给沈婉宁送上一场焰火。”
“今夜子时,宫门南侧,放火为号。”
“待宫乱,我便趁乱请旨废后——届时,她无从自辩,便再巧嘴,也逃不掉贬黜之命。”
容影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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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中宫寝殿。
沈婉宁伏案抄录《昭德律》,手下笔锋如流水。白清辞守在一侧,忽低声道:
“你方才真不怕,贺延之在朝中翻案?”
沈婉宁笑了笑:“怕。可怕了,也要压。”
“太后的招数,不会就此收手。她既敢召旧部,就一定还有暗手。”
“你说她若真的想动我,会出什么招?”
白清辞微怔,正欲回答,却见窗外忽有红光一闪。
紧接着,一声尖利的惊呼传来:“火——起火了!宫门南侧火起!”
沈婉宁面色一变,立刻起身:“快!去看宫门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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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监一处偏殿浓烟滚滚,火舌窜起数丈,烧得屋顶“噼啪”作响。
禁军惊乱,来不及辨别火因,数十人调往南门灭火,却有数个蒙面人趁乱潜入御道内侧。
其中一人手持金令,向内宫传令:
“太后令,宫中有变,速封中宫!”
守卫见其手持金令,略一迟疑,竟真有数人调转方向,欲往中宫方向封锁宫道。
幸而白清辞先行一步,率绣衣司暗探自内围而出,将几名内奸拦下。
“奉陛下口谕:凡非御前诏令,一律不准动中宫!”
“来者擅传太后令者,立斩!”
白清辞声音冷厉,寒光一闪,拦住宫门。
沈婉宁已带人赶至火场,望着火势渐起,眉头紧皱:“这火放得极巧,烧的是御马监,伤的却是宫门守卫。”
“她不想杀人,只想制造混乱。”
“为的是乱中发诏——借机废我!”
“可惜,她高估了禁军,也低估了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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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皇帝亲临火场,衣衫未整,面色凝重。
御前侍卫呈上查验报告:“陛下,起火之地人为点燃,现场发现引火油渍,周围有被削过的马鬃,属人为剪取。”
“另,宫门西侧发现不明暗令,竟是先皇年间太后掌印所制,系失传之物。”
皇帝闻言大怒:“旧印早应封废,竟仍留其用?”
他顿步而立,望向夜色浓烈的御花园方向,低声道:
“传朕口谕——明日正午,召太后至御前对质。”
“若不能自证清白,朕将……废母仪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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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寿康宫内。
太后尚未等来沈婉宁被押的消息,却等来了皇帝传召。
她面色冷然,整理华服,临行前淡淡吩咐容影:“事败,宫门必严。你先退至南巷,三日后再入宫见我。”
“无旨不得现身。”
容影跪下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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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殿上,太后与沈婉宁同时立于殿前。
皇帝坐于高位,神情淡漠。
“昨夜宫门火起,太后可有何解?”
太后面不改色:“哀家只知宫内起火,却不知所为何事。”
“至于有人假传本宫旨意,哀家更是震惊。”
沈婉宁却缓缓开口,手中展开一张旧图:
“臣妾昨夜奉命查火源之际,于南郊御营废地查得兵营旧图,其图标注夜哨路径,与贺旻昔年军图一致。”
“而据禁军供词,夜间入宫传旨者,正有旧营士卒行礼之法。”
“太后可愿对照一看?”
太后目光一凝,终于沉不住气:“你……你竟敢派人查南郊军营?”
皇帝眼神一凛:“母后,此言何意?朕尚未准许,谁许你私藏旧军之图?”
“昔年摄政王已令贺家退兵,南郊应无军。”
“若有,则是违诏抗旨!”
太后神色微变,终于噤声。
皇帝缓缓站起身:
“今日之事,朕不再宽容。”
“从今日起,太后撤母仪之权,不得插手宫政,不得私召旧臣,不得出御园一步。”
“寿康宫,封闭。”
“禁军三日内清查旧部,违令者——斩。”
太后脸色煞白,踉跄几步,终被宫人搀扶坐下。
沈婉宁静立一侧,未言一句。
但这一战,她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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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寿康宫灯火寂灭。
太后独坐灯下,目光如死灰:“贺旻啊贺旻……你许我母仪天下,如今却将我埋葬在这宫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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