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望着那团裹着沈砚的黑雾茧,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撞在冻得发红的鼻尖上。
血魔的骨手正顺着蔡道长的防御阵裂痕往里钻,铁师姐的断剑扎在最近的骨腕上,却只溅起几点黑浆;陈将军跪在战旗旁,指尖沾着\"镇\"字旗面上的金粉,像在描摹什么遗言。
\"看攻击频率!\"冯书生突然扯她衣袖,眼镜片上蒙着层薄雾,\"黑雾每三次凝聚成骨手,中间会有半息的停滞——\"
顾师姐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黑雾轨迹,发间银铃随着急促的动作叮当作响:\"是真的!
第三次骨手缩回时,血魔额间光阵会暗一瞬。\"她话音未落,罗书生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面是褪色的《上古魔灾录》抄本:\"当年魔修玄玑被破时,也是这般——执念越盛,破绽越藏在最癫狂的瞬间。\"
云栖的目光扫过众人:胡道长正用铜铃震碎逼近的骨爪,吕书生和铜书生凑在石壁后翻古籍,杜铁匠在给铁师姐重铸断剑的手在发抖,汪药师的药囊被划破,几枚丹药滚落在地。
她弯腰捡起丹药,指尖触到的温热让心跳漏了一拍——这是汪药师今早新炼的\"醒神丹\",能提三成灵力。
\"蔡道长!\"她提高声音,\"能在屏障外围布个'疾行阵'吗?\"正在结印的蔡道长抬头,眉间汗珠顺着道袍滚进领口:\"需得三息。\"
\"汪师叔!\"她转向药师,\"剩下的丹药全分了,灵力提得越高,反击越狠。\"汪药师把药囊兜底倒在掌心,青铜药杵在石地上磕出脆响:\"够了,每人两枚。\"
柳仙子突然握住她手腕,掌心的仙露光珠烫得惊人:\"我用仙法引净化之力入屏障,你和叶护法趁机冲进去。\"她的琉璃灯在雾中晕开暖黄光晕,照见叶护法正用匕首割破掌心,血珠滴在剑刃上:\"我护着你。\"
云栖深吸一口气,喉间还残留着之前咬破舌尖的腥甜。
她望着沈砚所在的黑雾茧,仿佛能透过黑雾看见他垂落的眼睫——那日在灵田,他也是这样,替她挡住偷灵药的妖兽,剑刃上的血滴进她新种的灵稻里。\"小师妹,灵稻要向阳。\"他当时说,声音比春风还轻。
\"三息后,间隙到!\"顾师姐的银铃骤响。
蔡道长的法诀刚好完成,地面腾起淡青色光雾,众人的影子在雾中被拉长,像突然长出了翅膀。
汪药师的丹药入口即化,云栖感觉丹田处腾起热流,连冻僵的指尖都开始发烫。
柳仙子的琉璃灯突然爆出刺目白光,仙露光珠\"嗡\"地飞离她掌心,在屏障上撞出涟漪般的波纹。
黑雾里传来血魔的嘶吼,光阵暗了一瞬——正是罗书生说的破绽!
\"走!\"叶护法拽着她冲进光雾,疾行阵的风灌进袖口,云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掠过,快得像灵田边受惊的白蝶。
仙露的净化之力裹着她,所过之处黑雾滋滋消散,露出沈砚的轮廓:他的外袍被腐蚀得千疮百孔,断剑还插在血魔心口,指节因为握得太紧泛着青白。
\"沈砚!\"她喊他名字,声音被风声撕成碎片。
沈砚的睫毛动了动,黑雾茧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他抬手指向血魔额间——那里的光阵正重新亮起,却比之前暗了三分。
\"破阵!\"云栖将仙露光珠按在屏障上。
光珠遇黑即融,像滴进墨汁的晨露,瞬间漫开一片清明。
叶护法的剑砍在屏障最薄处,金属与黑雾摩擦的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
蔡道长的阵法光芒大盛,铁师姐举着重铸的剑冲过来,陈将军重新扬起战旗,\"镇\"字金粉在风中飞旋,竟凝成实体金印砸向血魔。
黑雾屏障\"轰\"地碎裂。
沈砚踉跄着栽进云栖怀里,她闻到他衣襟上浓重的血腥气,混着熟悉的沉水香。\"小师妹...\"他哑着嗓子笑,\"灵稻...该抽穗了。\"
血魔的怒吼震得山壁簌簌落石。
众人还未喘匀气,便见它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裂开处渗出黑浆,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原本的人形转眼化作十丈高的怪物,额间光阵暴涨成紫黑色,连月光都被染成了诡异的青灰。
云栖扶着沈砚后退,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她背上轻轻一按——那是灵田劳作时,他教她辨认稻穗的力度。
远处传来冯书生的惊呼:\"它在吸地脉!
这是最后的本命血祭!\"
紫黑色的光刃破空而来,割开蔡道长刚布好的防御阵,在地面犁出深沟。
云栖抱着沈砚就地翻滚,耳尖擦过光刃时烫得发疼。
叶护法的剑再次折断,铁师姐的肩甲被削去半块,汪药师的药囊彻底散了,丹药滚得满地都是。
血魔的巨爪悬在众人头顶,阴影笼罩下来,像要把天地都捏碎。
云栖抬头,看见沈砚的眼睛在阴影里亮着,像两颗浸在晨露里的星子。
他动了动唇,她凑近去听,听见他说:\"农典最后一页...在我心口。\"
山风卷起她的碎发,刮得人睁不开眼。
血魔的嘶吼混着众人的喘息,在云栖耳边嗡嗡作响。
她摸向沈砚心口,指尖触到一个凸起——那是他常年佩戴的玉牌,此刻正发烫,像藏着团要烧穿黑夜的火。
紫黑色的光刃再次劈下。
这一次,云栖看清了光刃里翻涌的黑雾,像极了洞底怨藤上的毒囊。
她突然想起农典里\"以生气破死局\"的记载,掌心的温度与沈砚心口的玉牌产生共鸣,有什么东西顺着血脉涌上来,是十年灵田的生气,是晨露里的稻穗,是沈砚教她辨认灵草时的呼吸。
血魔的光刃在离头顶三寸处停住了。
云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像极了灵田里春汛时的蛙鸣。
她望着血魔巨爪上翻涌的黑雾,突然笑了——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山脚下传来晨钟的闷响。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血魔的巨爪开始龟裂。
云栖握紧沈砚心口的玉牌,感觉有温热的力量顺着掌心涌遍全身。
她听见远处冯书生的喊叫声,听见柳仙子重新念诵法诀的声音,听见叶护法捡起断剑的脆响——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沈砚的呼吸喷在她耳侧,带着血的甜腥;重要的是,玉牌里的力量正在与她血脉里的生气共鸣;重要的是,血魔额间的光阵又暗了一分,而她知道,这一次,他们不会输。
血魔的怒吼震得山巅的积雪簌簌落下。
云栖望着那团即将彻底疯狂的黑雾,将玉牌按在自己心口。
农典的最后一页突然在她脑海里清晰浮现,是一行用血写的古字:\"生气所至,万死皆生。\"
晨光照亮她的眼睛时,血魔的巨爪终于落了下来。
但这一次,云栖没有躲。
她迎着光刃抬起手,掌心跃动的,是比仙露更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