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风刮在脸上,带着沙砾的粗糙和隐隐的铁锈味儿。苏箐竹站在军营外围临时搭起的、简陋得四面透风的医棚不远处,眉头拧得死紧。空气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着伤口的腐烂味儿,还有绝望的呻吟。
老二萧云霆那小子,一头扎进了最前线的斥候队里,几天没见人影了。苏箐竹嘴上不说,心里那根弦绷得快断了。她空间里灵丹妙药不少,可战场瞬息万变,远水解不了近渴。
“快!让开!让开!”一声嘶哑的吼叫传来。
几个满身血污、甲胄破损的士兵抬着一个担架,几乎是冲撞着挤进医棚。担架上的人,左肩到胸口被某种弯刀类的利器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涌,染红了身下铺着的、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粗麻布。一个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老军医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按住伤口边缘,可那血就像开了闸的水,怎么也止不住,顺着他的指缝不断往外冒。
“止不住…药粉撒上去就被冲开了…肠子…肠子好像也伤了…”老军医的声音带着颤抖和绝望,“伤得太重了…怕是…”
那伤兵的脸色已是一片骇人的死灰,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
苏箐竹的心猛地一沉。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一个几乎有她半人高的藤编药箱,从她身边“嗖”地一下钻了过去。
“让让!让让!”清脆的童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是萧云芷!
这小丫头不知何时也挤到了这最前线。她今天没穿漂亮的小裙子,换了一身灰扑扑的窄袖小袄和裤子,头发也紧紧盘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她抱着那个几乎拖地的、显得有些滑稽的大药箱,目标明确地冲到那危重伤员的担架旁。药箱侧面,还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四小姐妙手回春”。
“李爷爷,用这个!”萧云芷踮起脚尖,费力地打开药箱最上面一层,从里面捧出一个粗糙的陶罐,塞到那老军医手里。罐子没盖严实,一股极其浓郁、带着强烈清凉感和淡淡草木清香的药味儿瞬间弥漫开来,甚至暂时压过了血腥。
老军医一愣:“这…?”“止血粉!芷儿做的!”萧云芷语速飞快,小手指着那可怕的伤口,“撒上去!快!撒厚一点!”
老军医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又看看那罐子里深褐色的细腻药粉,再看看担架上迅速流失生命的袍泽,一咬牙,也顾不得许多了。他猛地拔开罐口的软木塞,对着那狰狞的伤口,将一整罐药粉狠狠倒了上去!
奇迹发生了。
那仿佛永无止境涌出的鲜血,在接触到药粉的刹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咙!汹涌的势头肉眼可见地减缓、凝滞!深褐色的药粉迅速吸收血液,在伤口表面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胶状物,牢牢地封堵住了创面!
“止…止住了?!”旁边一个帮忙按住伤兵腿的小兵失声叫道。
老军医的手还保持着倒药的姿势,震惊地看着那被“糊”住的伤口,血真的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喷涌了!只有一些极其缓慢的渗血从药痂边缘渗出。他颤抖着手探了探伤兵的鼻息,虽然微弱,却比刚才稳定了不少!
“老天爷…”老军医喃喃道,猛地看向萧云芷,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狂喜,“小…小神医!你这药…神了!”
萧云芷却没空接受夸奖,她小脸依旧绷着,从药箱另一层飞快地拿出一个小小的玉葫芦,正是她的专属宝物——回春葫芦!她拔开塞子,一股比灵泉更精纯、更柔和的气息飘散出来。她小心翼翼地将葫芦口对准伤兵干裂的嘴唇,倒了几滴灵泉水下去。
几滴灵泉水下肚,伤兵灰败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涣散的眼神也聚焦了一点点,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哝声。
“还有内腑伤…”萧云芷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药箱里掏出一个更小的瓷瓶,倒出一粒小小的、散发着温润药香的褐色药丸,示意老军医帮忙塞进伤兵舌下含着。这是她根据《云芷本草》和空间里那些蕴含灵气的药材,结合灵泉水精华,反复试验才弄出来的“回春续命丹”,效果虽比不上系统商城那昂贵的回春丹,但吊住重伤者一口气,争取救治时间,足够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地、小小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看着那被药粉封住、不再疯狂流血的伤口,紧绷的小脸终于放松下来。
整个医棚内外,一片寂静。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无论是军医、士兵还是苏箐竹,都屏住了呼吸。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被一个才六岁的小丫头硬生生扭转了!
“丫头…你这药…”老军医激动得胡子都在抖,指着那空了的陶罐,“叫什么名儿?怎么做的?这…这简直是战场上的第二条命啊!”
萧云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认真地说:“叫‘血见愁’。”名字是她自己取的,灵感来源于空间灵圃里一种对止血有奇效、被她改良过的特殊草药。“用了几种止血特别好的草,在…在芷儿的小药圃里种的,加了娘亲的灵泉水提纯,还加了一点点糖糖喜欢的、能麻痹痛觉的甜浆果粉。”她没提空间的时间流速和灵气滋养让药效翻了无数倍,也没提她在云芷庐的药房里炸了多少次锅才摸索出最佳配比。
“血见愁…好名字!好名字!”老军医激动地搓着手,看着萧云芷那个大药箱,眼神热切得像发现了稀世珍宝,“小神医,你这药箱里…还有多少这‘血见愁’?还有那葫芦里的水,那丹药…”
萧云芷回头看了看自己那巨大的药箱,拍了拍:“这一层都是‘血见愁’粉!芷儿做了好多!还有止血绷带,是用煮过药汁的细麻布做的,也加了灵泉水!”她说着,又费力地拖出药箱下一层,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卷卷散发着同样清冽药香的白色布带。“那个葫芦水不多,丹药也少,要先救最重的!”
“够了!够了!”老军医几乎是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罐新的“血见愁”,“快!分发下去!给所有重伤流血的兄弟用!按小神医说的,撒厚点!”
医棚里瞬间忙碌起来。士兵们看向那个小小的、还在努力整理药箱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由衷的感激和敬畏。“小神医”的称呼此起彼伏。
苏箐竹远远看着,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半。她看着女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比她高大许多的士兵帮忙分发药品,小小的身影在混乱血腥的医棚里,竟透出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沉静力量。她的芷儿,真的长大了。
这时,萧云芷似乎感应到娘亲的目光,抬起头,朝苏箐竹的方向望过来。她的小脸上还沾着一点刚才帮忙时蹭到的血污,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完成了一件大事的满足和一点点求表扬的羞涩。她冲着娘亲的方向,用力地点了点头,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宝贝药箱,无声地用口型说:“娘!芷儿能帮忙了!”
苏箐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她用力地、无声地回了一个笑容,对着女儿竖起了大拇指。
老军医一边忙着指挥救治,一边忍不住再次感叹,声音洪亮得几乎传遍半个医棚:“神药!真是神药啊!四小姐,您这‘血见愁’和这药箱,简直是咱们前线将士的救命符!这哪是药箱,这是活生生的‘战场急救包’啊!”
“战场急救包…”萧云芷小声重复了一遍,大眼睛眨了眨,觉得这名字比她的“四小姐妙手回春箱”威风多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这个沾了血污和药粉、沉甸甸的大箱子,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坚定又自豪的笑容。
嗯,以后,它就叫“小四的战场急救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