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槿轻声说了句“是这里吧”,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手指在门铃上停顿了一下。
门没有开,门上的陈旧铁牌微微晃动了一下。
她又敲了敲,里面仍然寂静无声,仿佛601根本没人居住。
“这户有报修记录,门坏了,关不严。”楚今澈一边翻着资料板,一边看向顾星槿。
“额,这门里有人看电视,好像是什么白事。”顾星槿脸上涌出一丝红晕,“那、那我就直接……开门了?”她迟疑着说。
“来吧。”
在两人的注目礼下,顾星槿强行压制住了转身要跑地情绪,只是那声音细如蚊蚋,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搭在老旧的铜门把上。
果然,门锁坏了,只是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轴发出一声短促的咯吱声,像是某种低声的叹息。淡淡的尘味和陈年旧木的霉味扑面而来。门内是一条狭长阴暗的走廊,光线昏黄,屋内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墙角积着灰,地板上拖着长长的黑脚印,一直延伸到里面的客厅。
“这里的空气……有点不对。”顾星槿低声说,眉头蹙起,她的眼睛微微一闪,似乎随时准备激活能力。
“先别用,”骆霜白一手拦住她,“我们先走一遍流程,沈老师说的能不用就尽量别用,我们还没学会控制自己的污染,用的太着急对我们以后不利。”
“用的越多,死的越快是吧。我们要学会合理规划。”楚今澈补了一步。
“啊?...好。”
三人小心翼翼地进入室内,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房内的电视正播放着80年代军队送葬的视频,看上去声势浩大,邻居确实没有欺骗他们。
顾星槿有些畏缩,骆霜白见状索性走在最前面,手紧紧握着感应器,眼睛警惕地环视四周。忽然,房间里传来“咚”的一声沉闷响动,像是什么重物落地。
“……什么声音?”顾星槿低声问。
还没等楚今澈回应,他们已经看见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站在窗边。
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穿着洗得泛白的旧军装。他怀里紧紧抱着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军人面容英俊、神情肃穆。
“韩男,我的儿,我来看你了。”老人喃喃地说,站在阳台,然后一步步朝着栏杆走去。
“等等!”顾星槿失声喊道,却被楚今澈一把拉住。
“别惊扰他,”楚今澈低声说,“我来。”
“「语言诱导」。”
她缓步上前,声音轻柔却精准地介入老人的听觉感知:“老先生,您的儿子还在房内等您,外面风大,咱们先坐下来,好不好?”
老人原本已经半只脚踏入窗沿,身子向前倾着,仿佛只要一个轻风拂过就会坠落。然而,顾星槿那句“您的儿子还在房内等您”,像是一根锚钉,猛地将他从某种遥远的幻觉中拉了回来。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那种停滞,不是因为犹豫,而更像是认知中出现了短暂的“断层”。
他转头,迟缓地看向屋内,眼神里先是茫然,然后开始泛起痛苦与迟疑:“……韩男?……他、他不是已经……”
他的话没有说完。
“「视觉错位。」”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低频震荡像是从地板下蔓延开来。
——整个阳台空间陡然一扭,像折叠的画纸狠狠拧了一圈!
老人只感觉眼前的窗边立刻变得模糊起来,像是从三维空间被压缩成二维画布,一时间辨不清方位。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身体“啪”的一下撞上那层扭曲的空间墙,整个人像是被套进了一张变形的画布里,悬在半空。他并未受到直接物理冲击,但整个人的意识像是突然卡在了一个不断重复回溯的段落中。
“快。”
顾星槿的视线猛地对上老人手中那幅泛黄的黑白相片,耳朵里仿佛响起一道沉闷的耳鸣,“嗡”的一声,她的神经像是被电流击穿。那一刹那,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照片中那名军人,竟在尸山血海中缓缓抬起头,端着的枪口直指她的方向。他的脸庞无比清晰,五官与那位老人的相似度高得惊人,仿佛从照片中探出了半个身子,眼中燃烧着某种尚未安息的执念。
在她的眼中,空间中像是被撕开了一道肉眼难辨的裂缝,顾星槿的双眼浮现出一层泛白的薄膜,瞳孔骤缩。她的呼吸急促,指节发白,仿佛整个人被困在某种视觉漩涡中。
她竟然被自己的「视觉误导」反噬了!
“顾星槿!你...你怎么了?”离她最近的楚今澈暴喝一声,明显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一把按住她往后倒的身子。
骆霜白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缕担忧,可并还是第一时间做了最佳的选择。
“住手!”她低声喝了一句,一把将老人捉住老人枯瘦的手就往里拖。
“别抢我的儿。”
“老人家这里太危险了,快回来。”
瘦弱的老人蹲下身子死死抱住相框,不住的朝着栏杆方向后退,看起来枯瘦的手实际上力气大的惊人。
在她与老人推搡之间,那幅遗像滑落,像一只破碎的羽毛,悄无声息地从窗边掉了下去——
“砰——!”
相框重重摔在公寓下方的水泥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穿透静默楼层。
老人像是失去了灵魂般跪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顾星槿更是猛然一激灵,眼中焦距彻底失控,她的错位视角瞬间爆发,整个屋子的线条在她眼前开始扭曲、倾斜,墙壁仿佛朝她倾塌过来,她急忙退了一步,撞在门框上,额角一片冷汗。
“顾星槿?你还好吗!”楚今澈扶住她,“稳住,别让错位继续下沉。”
她抖着声音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一只手抓住了楚今澈的衣袖。
这时候耳机中,传来乔靖尧冷静的声音:
“c组,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刚听到楼上有剧烈的响动,是你们哪里有特殊情况?”
楚今澈按下通讯:“我们遇到一位有轻声倾向的老先生,顾星槿能力有短暂失控,目前控制住了,情况尚可。”
“似乎是因为污染数值的暴增。”
“……有特殊迹象吗?”这次插话的是雷井,声音急促,“这栋楼埋藏着...”
“污染源。”乔靖尧提醒道。
“嗯,对,污染源。这些老头老太都被影响了,所以这栋楼才会事故频发,污染源不在三层,应该在高楼层。”
“从刚才开始污染指数就一直在升高,是发生了什么吗?不像只是个普通精神波动事件。”
“也是污染指数暴增吗?”骆霜白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看看。”
她站在原地,双眼一闭,再睁开时眼白几乎覆盖了瞳孔。
“……黑白。”她喃喃地说,“污染颗粒不断从下层涌上来——像彩带一样在空气里翻卷,不是这一层,是六楼以下……最多是五层。”
“我们在三层,没有异常。”乔靖尧回道。
这时,一个冷静沉着的女声打断了众人的交流:
“你们不用猜了。”
林镜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
“来五层吧。我和周谏已经找到污染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