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的石墙渗出寒意，艾莉丝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蛇形吊坠在胸前剧烈晃动，烫得像是要烙进皮肤。斯内普最后那句话仍在耳边回荡——“等五年后再回头看今晚，你会感谢我的理智。”
五年？
她的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手指扶住潮湿的墙壁。五年后她早就毕业了，五年后他可能已经离开霍格沃茨，五年后……
“我永远不会用那种眼光看你。”
一滴温热的水珠砸在手背上。艾莉丝愣愣地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坠落，在密道的地砖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她用力抹了把脸，指甲在脸颊上留下几道红痕。
“别想了。”她对自己说，声音在空荡的密道里显得格外脆弱，“现在不是时候…等学校里平静下来再说……”
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痛。
赫奇帕奇寝室的四柱床像一座孤岛，艾莉丝蜷缩在羽绒被里，盯着窗外的月亮一点点西沉。
“正常成年男性不会对未成年女孩产生感情。”
“那叫 predation（猎食），不叫爱情。”
斯内普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像一道无法破解的恶咒。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却依然能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是刚才在地窖里沾染上的，现在却成了最刺人的嘲讽。
床头的魔法闹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艾莉丝猛地坐起身，抓起床头柜上的《高级魔药学》狠狠砸向墙壁——
“砰！”
书脊撞在石墙上，又“啪”地掉在地上，摊开的书页上是斯内普批改的笔记：“瞌睡豆切片角度错误，参见第47页示范。”
那些锋利的字迹此刻像刀子一样扎进眼睛。
凌晨四点零九分，艾莉丝终于放弃了入睡的尝试。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从龙皮书包最里层摸出一个水晶小瓶——无梦酣睡剂，斯内普上学期给她的，为了防止她被情绪感知弄得失眠。
淡蓝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流转，像一小片被囚禁的夜空。
“剂量：三滴。副作用：短期记忆模糊。”
瓶身上的标签已经有些褪色，但斯内普凌厉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艾莉丝的指尖微微发抖，就连逃避痛苦，她都得依靠他给的魔药。
讽刺。
“五年后再回头看今晚，你会感谢我的理智。”
“我才不会。”她对着空气咬牙切齿，手指揪紧了被单。
她拔开瓶塞，仰头灌下整瓶药剂。液体滑过喉咙时带着薄荷的清凉，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世界开始变得柔软、模糊……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艾莉丝恍惚看见窗外的月亮变成了斯内普的眼睛——
漆黑、深邃、永远看不透。
无梦酣睡剂确实没有带来梦境，只有一片宁静的黑暗。
晨光透过赫奇帕奇寝室的窗帘缝隙时，艾莉丝仍深陷在无梦酣睡剂制造的混沌中。她的手臂垂在床边，指尖还勾着空药剂瓶——瓶底残留的一滴蓝色液体正缓缓滑落。
“艾莉丝！梅林的臭袜子啊，醒醒！”
苏珊的声音像隔着厚厚的棉花传来。艾莉丝皱着眉，感觉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脸。
“你再不起来，炼金教室就要被拉文克劳占满了！”汉娜的嗓门更大，“昨天不是说好要趁上午没课完成纽扣吗？”
艾莉丝猛地睁开眼，阳光已经透过圆形低窗洒满了半个寝室。她的脑袋昏沉沉的，像是灌满了铅，但“纽扣”这个词像一根针，瞬间刺穿了迷雾。
对了，塞德里克和秋·张。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差点撞到苏珊的下巴：“现在几点？”
“八点半，”苏珊递给她一条湿毛巾，“礼堂早餐还没撤，但你再磨蹭——”
汉娜把校袍扔到她头上，“礼堂早餐就要结束了！”
晨间的礼堂被金灿灿的阳光填满，漂浮的南瓜灯在穹顶下慢悠悠地打着转。艾莉丝跟着室友们走进大门时，一阵欢快的起哄声从赫奇帕奇长桌传来。
“快看我们的勇士！”扎卡赖斯·史密斯怪叫着拍打桌面，“迪戈里连吃个煎蛋都要摆成爱心形状！”
塞德里克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手里的银叉在煎蛋上戳出个滑稽的窟窿。他身旁的厄尼·麦克米兰正用魔杖把香肠扭成“d+Z”的形状，引来周围一片口哨声。
“听说拉文克劳的女生宿舍昨晚亮着灯到凌晨三点，”苏珊凑到艾莉丝耳边小声说，“秋·张在缝制什么神秘礼物呢！”
艾莉丝把装着半成品纽扣的龙皮包放在膝上，笑着朝塞德里克举了举南瓜汁杯：“恭喜啊，勇士先生。”
塞德里克挠了挠后脑勺，灰绿色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其实我紧张得把表白词背错了三遍……”
“但结局完美就够了。”艾莉丝捏了捏龙皮包，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她今天一定要完成这对双向纽扣——黄铜底座已经刻好基础符文，只差最后的核心咒语。
当她低头去拿果酱时，余光不自觉扫向教师席。斯内普正在往红茶里加柠檬片，修长的手指捏着银匙搅动，连弧度都精确得像在称量魔药材料。他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冷漠，仿佛昨晚的地窖对话从未发生。
（任何负责任的成年人都不会……）
艾莉丝猛地咬了一口面包，麦香混合着蓝莓酱在口腔炸开。她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纽扣上——给塞德里克和秋·张的礼物，一对能让他们在危险时传送到彼此身边的魔法道具。这比沉溺在不可能的感情里有意义得多。
艾莉丝机械地搅动着燕麦粥，勺子在瓷碗边缘磕出细碎的声响。
不要看他。
她在心里默念，指甲悄悄掐进掌心。可视线却像被施了漂浮咒，不受控制地朝教师席飘去——
斯内普正慢条斯理地切着一块煎蛋，刀尖精准地避开蛋黄，动作优雅得像在解剖某种稀有魔药材料。他的黑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衬得眉眼愈发深邃。当马克西姆女士俯身与他说话时，他甚至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个教科书般完美的礼节性微笑。
和往常一样。
艾莉丝的勺子“当啷”掉进碗里。昨晚的地窖、颤抖的告白、那句冰冷的“错觉”，仿佛只是她幻想出来的拙劣剧本。他的世界没有因此掀起半分波澜，而她却像个在魔药课上炸了坩埚的一年级生，狼狈地收拾着满地狼藉。
“艾莉丝？”苏珊推来一碟蓝莓司康，“你的南瓜汁快被勺子戳穿了。”
她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死死攥着银勺，关节泛白。
（任何正常的成年男性都不会对未成年女孩产生感情。）
这个认知像一剂清醒药水灌进喉咙。她松开勺子，拿起餐巾用力擦了擦嘴角——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些不合时宜的妄想。
（“正常成年男性不会对未成年女孩产生感情。”）
（“教师与学生之间存在天然权力不对等。”）
（“我本该是你的教父。”）
每一句话都像一堵高墙，横亘在她面前。但塞德里克和秋·张的笑声提醒了她——年龄和身份从来不是爱情的绝对阻碍，实力才是。
她突然放下勺子，坐直了身体。
如果斯内普认为她不够成熟，那她就变得成熟。
如果他觉得她思想幼稚，那她就站到和他同样的高度。
如果……
她突然挺直脊背，在脑海中刻下清晰的规划：
1. 魔药水平必须达到NEwts优秀等级——这意味着要主动申请加入斯内普的课后提高班，哪怕要忍受更多“表白失败后的自我讽刺”；
2. 炼金术证书不能只停留在初级，外公书房里那套中世纪符文大全该派上用场了；
3. 最重要的是思想深度——再也不能像昨晚那样冲动表白，要学会用《高级大脑封闭术》里提到的“理性构筑情感”……
“你没事吧？”汉娜突然凑过来，“你的司康都被戳成筛子了。”
艾莉丝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把蓝莓司康戳得千疮百孔。碎屑落在《预言家日报》上，恰好盖住头条照片里卡卡洛夫阴鸷的脸。
“只是在想……”
晨光穿过彩色玻璃，在她手背上投下一道彩虹。艾莉丝突然意识到，她和哈利此刻的处境竟微妙地相似——一个被火焰杯强行选中，一个被伦理教条强行推开。
那就打破它。
不是现在，不是用眼泪和冲动——而是用时间，用成长，用实力证明她配得上站在那个人身边。艾莉丝端起南瓜汁一饮而尽，甜腻的滋味里混着自己咬破嘴唇的血腥气。
“艾莉丝？”汉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把燕麦粥喂给空气了。”
艾莉丝这才发现自己的勺子悬在半空，手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南瓜汁，燕麦粥正滴滴答答落在袍子上。她尴尬地放下餐具，正要清理，苏珊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
“看格兰芬多那边。”
礼堂的晨光洒在格兰芬多长桌上，却照不散那片阴郁的氛围。哈利、罗恩和赫敏挤在最角落的位置，周围空出三四个座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其他人隔开。西莫·斐尼甘正举着《预言家日报》，故意提高声音念道：“火焰杯七百年从未出错——除非有人作弊！”
艾莉丝的叉子停在半空。她看着哈利低头猛戳盘中的煎蛋，绿眼睛下的黑眼圈比昨天更深——那副被全世界怀疑的模样，像极了她昨天早上站在礼堂中央，火焰杯的名单飘落在布斯巴顿女孩脸上时，她的同伴叫出自己名字的瞬间。
但不同的是……
“嘿！”厄尼·麦克米兰突然拍桌而起，黄黑相间的围巾随着动作晃动，“赫奇帕奇可没人怀疑同伴！”他朝格兰芬多长桌瞪了一眼，“教授都说了火焰杯中了混淆咒，某些学院倒是挺会窝里斗。”
塞德里克轻轻按住厄尼的肩膀，却对艾莉丝眨了眨眼。整个赫奇帕奇长桌响起窸窸窣窣的附和声，汉娜甚至挥了挥魔杖，让一束小雏菊飘到艾莉丝面前。
——她曾被信任的浪潮托起，而哈利正在被猜疑的漩涡吞噬。
艾莉丝攥紧餐巾，正准备起身走向格兰芬多长桌，
“肃静！”麦格教授的声音像一记惊雷劈落。她大步走到格兰芬多长桌前，方形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斐尼甘先生，如果《预言家日报》比校规更重要，或许你该转学去魔法部食堂？”
西莫的报纸“啪”地掉进南瓜汁里。麦格魔杖一挥，所有学生被迫回到原位，长桌间的裂痕被强行弥合——至少表面如此。
一只灰林鸮扑棱棱落在艾莉丝面前，丢下三封信。父亲的信笺上沾着银月草的香气，母亲画了幅会动的素描：外公被自己发明的跳舞水壶追得满屋跑。而外公的信最短：
“最近有什么让你眼睛发亮的事？又有什么让你咬嘴唇？”
艾莉丝把信贴在心口。他们从不过问她的感情，却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刻，递来一把无形的梯子——让她知道无论跌得多深，总有爬出来的支点。
彩色玻璃将阳光滤成七彩光斑，艾莉丝的银刀在黄铜纽扣上刻下最后一笔保护符文。卢娜的胡萝卜耳环在她眼前晃悠：“你加瞬时传送咒？这可比迷情剂难十倍。”
“正因如此才值得。”艾莉丝蘸取月长石溶液，液体在符文沟壑里流淌成星轨般的细线。她突然停下动作——礼堂里哈利孤立无援的身影与此刻手中的纽扣重叠。
或许成长从来不是独善其身。
她没告诉任何人，这个设计源于昨晚的顿悟——如果暂时无法跨越年龄的鸿沟，至少能先成为值得信赖的同行者。
当秋·张在晚餐时打开天鹅绒盒子，两枚纽扣突然悬浮起来，在空中拼成心形后又落回掌心。拉文克劳女孩惊喜的尖叫声中，艾莉丝看到塞德里克耳尖通红地把纽扣别在了内袍口袋，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遇到危险时，”艾莉丝轻声说，“抓紧它默念对方的名字。”
教师席上有人打翻了红酒杯。但她没有抬头去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