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乘月。
路边树影攒动,梧桐叶打着旋一片片掉下来。有些深秋的意味了。
闻玉玩笑说,公司里这些同事没点别的事讨论了。前段时间说她是谢明玦的关系户,这段时间又传许乘月也是。
又说她是学艺术的,对传播这块一窍不通。
挂掉电话,陈纾音停了脚步,下意识回头去看身后的人。
他身姿高挺,t恤外面穿了深色外套。就这么站在路边,低垂了眼,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这人不说话时,目光总有几分阴郁的冷淡。加上戴着口罩,这一路频频回头的女生多,真正搭话的却没几个。
上回在订婚宴,谢家对许乘月的态度很明朗,陈纾音不聋也不瞎。
她什么都没问。
因为经过这段时间,她自认对谢明玦是有些了解的。他不会随意听人摆布,尤其在婚姻这件事上。
但今天闻玉的话,让她重新有了那么一点危机感。
夜晚的街上车水马龙,尾灯亮了一长排,陈纾音牵着煤球,想得正入神,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听到。
看到来电显示,她转头去看,谢明玦单手插在裤兜里,朝她挥挥手机。
把手机贴到耳边。
“下周有没有时间?”
“应该有。”
“陪我去看个书画展。”他说,“在东京。”
*
办展人是谢敛从前的书画老师,姓秦。谢敛一手好字就是秦老教的。据说他本人和谢家颇有些交情。
这次邀请函发过来,于情于理,都该由谢敛代表谢家出面。
只是谢敛身份特殊,出国审批手续麻烦,蒋南英和章泠商量,由谢明玦代替大哥走一趟。
出发前,陈纾音跟施燃说起这事。
施燃有些惊讶地问:“下周?办在根津美术馆那个展?”
“是呀。你怎么知道?”
“巧了。”施燃笑说,“办展的是秦宴平的爷爷。我们下周也得去捧场。”
陈纾音吓一跳:“秦家不是移民美国了吗?”
“除了他爷爷奶奶,其他人确实移民了。秦爷爷这些年致力传统文化传播,国内巡展已经结束了,东京是国外的第一站。”
陈纾音点点头,说那到时候见。
出发那天万里无云,抬头是大片很澄澈的蓝。提前和施燃商量过,所以四人定了同一趟航班。
陈纾音没有去过东京,加上前段时间压抑得太久,这次旅行她有些难得的兴奋。
机场门口,司机把他们行李搬下来,陈纾音说,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看富士山?
谢明玦笑说:“想看就能有。”
陈纾音又问:“能看到雪顶吗?”
谢明玦说理论上能。但富士山常年有雾,能不能看到雪顶,全是机缘。
陈纾音哦了声。她说签证能留三十天,不如我们在那住到看见雪顶为止吧。
她说话的腔调有那么点认真,谢明玦挑挑眉,说“可以”。
他气定神闲地掏出手机,拨通助理电话,陈纾音急地拽了他胳膊,“……做什么?”
谢明玦说当然是让他订酒店。现在是旺季,三十天的空房不好找。
“……”他怎么当真啊!
陈纾音抢了他手机,“我开玩笑的。肖澈一个人忙不过来,还没出发就在催我赶紧回了。”
谢明玦朗声笑,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蜻蜓点水地贴到她的唇。
“我没开玩笑。等忙过这阶段就去住。”
两人到候机室时,施燃已经到了。朝他们挥挥手:“这里!”
谢明玦和秦宴平是第一回见,握手,打了招呼。
“去买咖啡?”陈纾音问施燃。
施燃:“好啊。”
这个点都是来赶早班机的人,咖啡店大排长龙。两人等在队伍里,施燃突然开口,“其实我不能喝咖啡了。”
“什么?”
施燃压低声:“我怀孕三个月了。”
陈纾音惊得险些说不出话。
“……真的假的啊?”
施燃点点头,有些茫然地说,我也不敢相信。
陈纾音几乎要哭出来。
她忍不住抱了抱施燃,说“真的太好了”。
三年前施燃流产,手术时医生下手重,刮狠了。
结束后对方找借口推脱,说因为全麻,子宫变软,就算再有经验的医生,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医生说她很难再有小孩。
这是一次医疗事故,只是当时的她根本没心情追究。
她笑笑,说之前秦宴平表示不在乎这些,还说现在流行的就是丁克。但真有了宝宝,能看出他还是很高兴的。
陈纾音鼻尖有点酸。
她伸手,掌心贴在她腹部,“都三个月了,怎么一点都看不出呢?”
“再过段时间就显怀了。”
陈纾音有些担心,说就怕一会儿飞机颠簸,又说飞机上温度低,找空乘多要两条毛毯。
施燃笑说:“哪有那么脆弱?之前也是怕你焦虑,所以一直没说。”
队伍很快排到她们。
陈纾音买完自己的,给谢明玦带了杯冰美式。“少冰,双份浓缩。”她对着窗口说。
又转头问施燃,秦宴平喝什么?
施燃愣了下,她说不知道,要打电话问问。
过一会挂掉电话,她说秦宴平也不喝,他咖啡因不耐受。
陈纾音点头,没有说话。
飞东京很快,两小时不到落地。
书画展是在三天后。
施燃和秦宴平先回住处,和秦爷爷见面。谢明玦要转机飞青森见一个客户,所以四人在机场道了别。
才十一月,青森已经下雪了。
陈纾音侧脸看着舷窗外,厚厚的云层,往下是大雪绵延,白茫茫一片。
谢明玦难得早起,冰美式也没起什么作用。他困倦地抬抬眼,把头靠在陈纾音肩上:“快到了?”
刚睡醒,他声音很哑,面色有些阴沉的苍白。
在机场买咖啡时顺手买了包曲奇,陈纾音拆开包装,捡了一块塞进他嘴里,“在降高度了。”
谢明玦咀嚼了几下,面色痛苦,直起身体,拧开瓶装水灌下几口。
“难吃。”他冷冷评价一句。
“难吃也要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