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山峦轮廓彻底吞噬。
天河水府谷口,守夜或哨兵歪斜在木栅栏上,或拄着兵器,鼾声此起彼伏。
身影融入黑暗,贴着山壁阴影,无声滑过。
正是白日里随使者前来的灰袍老僧。
他并未走远,在外围潜伏多时,将废弛的防备尽收眼底。
山头新立,底蕴不足,府主实力强横,手下却是乌合之众。
青塘需要个活口,探清这“恶人谷”的虚实,尤其是那人的真实实力和伤情。
白日里见过的建筑布局在脑中浮现,他避开几处隐晦的气息波动点,径直朝后堂方向摸去。
核心所在,最有可能抓到有分量的人物。
刚靠近山洞,他脚步一顿。
有人晃晃悠悠出来。
看身形,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童。
短打衣衫,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似乎是起夜,出来方便。
机会!佛祖保佑。
老僧窃喜。
他看得真切,这……分明是那谷主的贴身童子!
孩童神魂脆弱,最易控制,方便拷问。
老僧陡然加速,如狸猫扑鼠,悄无声息地欺近。
那孩童似乎被夜风惊扰,茫然回头,恰好对上他探出的枯爪。
没有惊呼,没有挣扎。
大手精准地扣住孩童后颈,真元微吐,孩童便瘫软下去。
他掏出早已备好的布袋,将孩童一套,扎紧袋口,扛在肩上,转身便顺着来路,如鬼魅般向谷外遁去。
一路顺畅,未遇阻碍。
老僧暗自得意,这天河水府,果然外强中干。
出了水府警戒范围,找了处隐蔽山坳,老僧停步。
他将布袋扔在地上,露出残忍笑意。
用不着盘问,搜魂秘术一出,“恶人谷”所有秘密都将无所遁形。
孩子被搜魂……肯定是废了。
我佛慈悲……当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将布袋解开,看了眼仍在昏睡的幼童。
盘膝坐下,单手结印,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脑门。
老僧念动咒语,分出六成神念,朝布袋探去。
就在他的神识即将触及袋中“孩童”的刹那——变故陡生!
一股远比他精纯、磅礴的神识突然出现。
如同彻骨寒潮,瞬间反卷而回,将他探出的神识冻结、碾碎!
剧痛直冲脑海,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拼命运功抵御。
“咔嚓!”
“咔嚓!”
就在他拼死挣扎的瞬间,两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按住孩童脑门的手臂,肘关节与肩关节同时传来无法形容的剧痛,已被巨力硬生生折断!
布袋脱落,那“孩童”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腕。
脸上哪还有半分懵懂天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世情的冷漠与嘲弄。
“你……你不是小孩!你是谁?!”老僧骇然后退,神识受创,左臂软软垂落。
剧痛让他面容扭曲,但心底的恐惧远超肉体的痛苦。
这绝非炼气期能有的手段!
神识攻击霸道,出手狠辣精准,难道是……六境高手?!
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轻易冻结其神识,废掉他的手臂!
可,这明明是个孩子。
就算从娘胎里开练……他究竟是谁?!
难不成是老怪物假扮,夺舍?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来。”朱罡烈掸开身上的杂草,“我问,你答,可以免死。”
“休想!”
“别那么急下结论,我问你,青塘次来有多少人马?”老僧犹豫一下,开口道,“一行三十五人。不过……只要城主想,三千大军转瞬即到。”
“你们来诏安?”
老僧沉默,暗自琢磨,对方为何问些废话。
“屏巴桑措若知道你是乌斯藏的卧底,会有何反应?”朱罡烈突然发问,语气急促。
老僧瞳孔骤缩,刚要反驳,瞬间醒悟,发出刺耳干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
“好笑吗?丹增多吉死了,你那师弟却全身而退,连点伤都没有。”
朱罡烈锁死对方神识,第一时间就发现,他与扔下丹增,只身逃跑那藏僧师出同源。
老僧微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卧底不止你一个吧?若我派人截杀使团,再把你完好地送到乌斯藏,你猜青塘会有什么反应?”
“你!”老僧瞪大眼睛,“你才是府主?”
“嗯,现在知道不算晚。”
老僧眼中突然闪过绝望,随即化为疯狂。
他猛地张口,似乎想发出某种讯号,或是施展秘法。
朱罡烈根本不给他机会。
身形一晃,人已欺近。
手刀劈出,快如闪电,精准地切在老僧的咽喉。
“嗬……嗬嗬……”僧人喉咙里发出破洞封箱般的声音,双目圆瞪,颓然倒地,气绝身亡。
心志坚定,没诈出太多有用信息。
朱罡烈轻叹,蹲下身,动作麻利地在老僧尸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他找出储物袋。
神识探入,里面东西不多:几块身份令牌,一些下品灵石,还有一叠符箓和两枚传音玉简。
他拿起那些符箓看了看,有攻有防,等级虽低,但基础不错,一看就是出自名门。
用魔戒升级一下,刚好用来傍身。
他将注意力转向玉简,神识沉入。
里面记录的是青塘城周边百里范围内的势力分布图,标注了各处山头、洞府的名字和大致实力评估。
天河水府赫然在列,标注为“新晋妖府,府主实力不明,疑似有伤”。
第二枚玉简内容基本相同,只是多青塘城的动向。
看来瞎猜的还八九不离十。
“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朱罡烈将东西收入观音赠予的乾坤袋。
这口袋经魔戒改造,潜力完全释放,已经是件威力强大的天品法宝。
平时用来装东西,空间庞大,把天河水府塞进去都绰绰有余。
关键时刻还能用来对敌,可以抗衡十三境大佬。
朱罡烈站起身,踢了一脚尸体,“出来,收拾了。”
翊波现身,躬身应命,动作迅速地处理现场痕迹。
……
两个时辰后。
距水府数十里外,一线天。
峡谷险峻,东方露出鱼肚白,勉强照亮狭窄的驿道。
三十余骑人马的残骸散落各处,兵器断裂、旗帜破碎。
尸体横七竖八,画面惨烈。
正是白日宣诏,悻悻而归的乌斯藏使者一行。
他们没等到老僧,也回不去青塘城。
几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也被抛在左近,里面贴身穿着天河水府杂兵常服。
有人手中还握着断刀,刀柄末端雕刻着“平安”。
血腥味弥漫,秃鹫在高空盘旋。
有樵夫路过,吓得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