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块没揉匀的糙面引子,稀稀拉拉地撒在无名小镇青石板路上。郝见仁正蹲在街角包子铺前,用两根竹签子戳着蒸笼里最后两个菜包,油乎乎的手指在蒸汽里上下翻飞,活像只偷食的花狸猫。
\"客官,您这都赊了三笼了......\"包子铺老板搓着围裙角,小眼睛不住往他腰间鼓囊囊的包袱瞄——那里头还塞着半床从昨晚客栈顺的牡丹被面,边角上的金线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
郝见仁突然竖起耳朵,指尖的菜包\"吧嗒\"掉回蒸笼。街角巷口传来皮鞭抽地的脆响,伴随着老人的惨呼和少女的啜泣。三五个青衫汉子正围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为首的胖子腰上别着柄镶铜吞口的雁翎刀,靴底碾着串掉在地上的山楂果,糖浆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印子。
\"奶奶的,上个月保护费少交三文钱,当爷爷的刀是摆设?\"胖子甩着油光锃亮的腮帮子,皮鞭梢头的铜铃铛叮当作响,\"把筐里的糖葫芦全给老子留下,再让你闺女来趟聚贤馆——\"
话没说完,忽见道旁窜出个灰扑扑的身影。郝见仁甩着沾着菜包油的袖子,腰间破葫芦晃荡着撞在石墙上,咧嘴露出两排白牙:\"这位大哥,您这刀把上的铜吞口是城隍庙香灰铸的吧?难怪看着跟缺了门牙的老母猪似的。\"
胖子愣了愣,手按刀柄往前跨半步:\"哪来的叫花子......\"话到半截突然卡住——眼前这小子正对着他扭屁股,上身往前趴成个虾米,双手背在身后乱挥,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草鸡。
\"看好了,这招叫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郝见仁扯着嗓子嚷嚷,破布鞋在地上蹭出两道泥印,\"本道爷昨夜在土地庙拉屎时悟的新招,专克你们这种脸比城墙厚的恶霸!\"
围观众人先是一愣,接着爆发出哄笑。卖糖葫芦的老汉躲在墙角直揉眼睛,就连举着皮鞭的汉子们都憋不住,胖子的脸涨成了紫茄子:\"你、你敢耍老子!\"扬手就是一鞭抽向那撅得老高的屁股。
鞭梢即将及体时,郝见仁突然腰眼一发力,屁股蛋子往左一甩,皮鞭\"嗖\"地擦着裤裆扫过,带起的风把他后襟撕出条口子。胖子收势不住往前踉跄半步,正撞见郝见仁回身抬腿——沾满泥点子的鞋底精准踹在他肚脐眼上,疼得胖子嗷唠一嗓子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的糖葫芦担子。
\"哎哎哎,别光笑啊!\"郝见仁趁着其他恶霸发愣的功夫,从怀里掏出半块偷来的桂花糖,掰成小块塞给围观的孩子们,\"本道爷这招讲究的是声东击西,屁股一扭能破千斤力,你们看那胖子,现在是不是觉得肚脐眼比屁股还疼?\"
剩下的四个汉子终于反应过来,怒吼着举刀扑上。郝见仁不慌不忙往后退半步,突然踩到块松动的青石板,身子一晃竟来了个屁股蹲。汉子们刚要嘲笑,却见他借着后仰的劲势双腿连环踢出,鞋底带着的泥点全甩在领头汉子的脸上,紧接着脚尖点地翻身跃起,破葫芦里的酒泼出半坛,正好淋在另一个汉子的刀上。
\"我呸!\"郝见仁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知道本道爷这酒叫什么吗?醉仙楼掌柜的宝贝女儿闺房私酿,专门用来腌酸黄瓜的!你们的刀沾了这酒啊,三天之内准生锈,比寡妇的绣花针还钝!\"
汉子们低头一看,明晃晃的刀刃上果然浮起层白蒙蒙的雾气,吓得纷纷甩刀。郝见仁趁机扑进人堆,专挑裤腰带下手,三两下扯得几条汉子抱着裤子满地跑。胖子从碎山楂堆里爬起来,刚要骂人,忽见郝见仁冲他比了个中指,屁股蛋子从破裤裆里露出来,白花花的肉上还沾着片昨夜顺的牡丹被面的金箔,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你、你这是何门何派的功夫?\"胖子捂着肚子直喘气,刚才笑岔了气,这会儿肋条骨还疼。
郝见仁拍着屁股站起来,从怀里掏出半块缺角的铜镜,对着阳光照了照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贱道,知道不?就讲究个出其不意,你以为我在耍宝,其实我在运功;你以为我在运功,其实我在偷你腰上的玉佩——\"话音未落,胖子腰间的翡翠佩已经到了他手里,红绳还缠着几根胸毛。
围观百姓终于敢出声,先是低低的啜泣,接着变成压抑的欢呼。卖糖葫芦的老汉颤巍巍跪下,被郝见仁一把拽起来:\"别别别,老头子,本道爷不吃这套。\"他转头冲众人叉腰大笑,破袖口露出半截纹着歪歪扭扭葫芦的胳膊,\"看见没?这就是贱道正义!甭管你是名门正派还是地痞恶霸,敢欺负老百姓,本道爷的屁股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专踹你们后脊梁骨!\"
\"那、那大侠您贵姓?\"有个胆大的少年凑过来,手里还攥着郝见仁塞的桂花糖。
\"免贵姓郝,单名一个见仁见智的见仁。\"郝见仁从怀里摸出个缺角的酒碗,倒拎着破葫芦往碗里滴了两滴残酒,\"记住了,贱道修炼讲究三不原则:不按套路出招,不跟君子讲理,不拿自己当外人!以后再遇见恶霸,就冲他们扭屁股——\"他当场示范了个更夸张的下腰动作,裤裆\"刺啦\"又裂开道缝,惹得少女们尖叫着捂脸,老汉们笑得直拍大腿。
胖子趁乱爬起来想溜,被郝见仁揪住后领。\"跑什么?\"他从胖子怀里摸出个绣着金豹子的钱袋,倒出几锭碎银分给围观百姓,\"聚贤馆是吧?回去告诉你们老大,下次再让本道爷看见你们欺负人,就不是踹屁股这么简单了——\"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胖子耳边,\"看见街角那棵歪脖子树没?昨夜本道爷在树上拉了泡屎,特意埋了三枚刻着你们老大生辰八字的铜钱,要是再作恶......\"
胖子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跑了。郝见仁拍了拍手,转头看见包子铺老板正躲在蒸笼后偷瞧,立刻换上副谄媚笑脸:\"老板,刚那胖子赔的银子够付菜包钱了吧?对了,再给我来两坛桃花酿,记在聚贤馆账上——\"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破葫芦在腰间晃出细碎的光斑。无名小镇的百姓围在他身边,听他唾沫横飞地讲解\"如何用鼻涕泡干扰对手内息偷包子时怎样用袖口藏糖霜\",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却没人注意到街角阴影里,有个青衫汉子正往信鸽腿上绑纸条,蜡封上印着个狰狞的豹头。
当第一盏灯笼亮起时,郝见仁已经躺在镇口老槐树上,怀里抱着顺来的桃花酿,望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星子打饱嗝。身下树杈传来细碎的声响,低头看见卖糖葫芦的老汉正往树洞里塞新烤的栗子,见他望过来,老汉不好意思地笑了:\"大侠,这点心您带着路上吃......\"
\"都说了别叫大侠,俗!\"郝见仁咬开酒坛封泥,栗子壳\"咔嗒\"掉进领口,\"下次再遇见恶霸,记得先往他们靴子里塞蒺藜,再冲他们唱《小白菜》——哭不死他们也得恶心死!\"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包袱里扯出那半床牡丹被面,撕成条分给围过来的孩子们,\"拿着,夜里盖着暖和,记住了,贱道传人走到哪儿,就得把乐子带到哪儿,就算被追得满世界跑......\"
话音未落,西北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月光里隐约可见数点寒星般的剑光。郝见仁骂了句脏话,把剩下的栗子塞进裤兜,破葫芦往腰上一磕:\"得,陈老鬼的剑光又追来了。记住本道爷的话——\"他冲百姓们比了个屁股向后的手势,纵身跃入夜色,\"贱道正义,越贱越正,咱们下次被追着跑的时候再见!\"
镇口的老槐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孩子们举着牡丹被面的布条追出老远,只看见个蹦蹦跳跳的身影,腰间破葫芦晃出的酒滴,在月光里连成串歪歪扭扭的银线,像极了他刚才教大家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的步法轨迹。而远处的剑光里,陈玄机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上次被狗吞了胡子的仇还没报,这次居然听说那小子在小镇用屁股踹飞了聚贤馆的人——他突然觉得,或许这趟追缉,会比想象中更热闹,也更让人牙痒痒。
无名小镇的夜,终于在鸡飞狗跳中归于平静。只有街角包子铺的蒸笼还冒着热气,老板看着账本上多出来的两坛桃花酿账,喃喃自语:\"这郝大侠,到底是贱道传人,还是个混吃混喝的无赖啊......\"话没说完,就看见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枚亮晶晶的翡翠佩,正是刚才郝见仁从胖子腰上顺的那个,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倒像是给这趟风波留的个滑稽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