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 年 12 月 20 日，江城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省委大院的红墙，初雪簌簌落下，在青石板路上积起薄薄的一层白。
祁同伟站在陈光明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的瞬间，望见铜制门牌上 “省委书记” 四个字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这扇门他曾无数次进出，但此刻叩响时，指节却比往常更显沉重，仿佛预知着这场谈话将承载特殊的分量。
“进来。”
陈光明的声音透过雕花木门传来，带着几分疲惫却依然沉稳。
祁同伟推门而入，暖气裹挟着浓茶的清香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身上的寒意。
办公桌后，陈光明摘下老花镜揉着眉心，鬓角的白发比三个月前更显浓重，像是岁月匆忙留下的印记。
桌上摊开的《汉江省十一五规划草案》被红笔改得密密麻麻，一旁还放着外滩市的城市规划图，彩色的线条和标注彰显着新岗位的重任，而角落里裴一泓的个人履历资料，也透露出人事变动的重要信息。
“小祁，坐。”
陈光明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亲自从紫檀木茶海斟茶，青瓷杯盏碰撞声清脆如铃，“听说你最近在整理全省涉黑涉恶线索？”
祁同伟双手接过茶杯，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是的陈书记。
‘山海会’覆灭后，基层反映不少遗留问题。
有些村霸盘踞乡镇十余年，控制着农产品交易；菜市场的菜霸强收保护费，连卖白菜的老太太都不放过……”
他翻开随身公文包，取出厚厚一叠材料，最上面是张泛黄的照片 —— 某村支书戴着大金链子站在挖掘机前，背景是被推倒的民房，百姓无助的神情刺痛着他的双眼。
陈光明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眼神锐利如鹰，盯着照片中嚣张的村支书：“我在江州调研时，也听说过类似情况。这些小混混看似不成气候，实则像附在基层的毒瘤。”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冒雪执勤的武警战士，他们挺拔的身姿在风雪中如同一座座坚韧的雕像，“我下个月就要调任外滩市做市委书记，你年后也要去公安部任职。咱们在汉江的日子，满打满算还有两个月。”
祁同伟猛地抬头，茶杯里的茶水泛起涟漪。这个消息虽然早有耳闻，但从陈光明口中说出，仍让他心头震动。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省委大院的松柏上簌簌作响，仿佛在为即将告别的时光叹息。
“小祁。” 陈光明转身时目光柔和了些，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故事，“还记得全省扫黑动员大会吗？你在台上说‘黑恶一日不除，刑警一日不休’，当时台下不少人觉得是句口号。”
他走回沙发坐下，从抽屉取出个红绸布包着的物件，动作轻柔得像是打开一段珍贵的回忆，“现在看来，你是真把这句话刻进骨子里了。”
红绸展开，竟是枚 “全国优秀人民警察” 奖章。祁同伟的呼吸陡然急促 —— 这是他因扫黑功绩获得的荣誉，没想到陈光明竟悄悄收着。
奖章在灯光下闪烁，仿佛在诉说着那段艰辛却光荣的岁月。
“这两个月，你放手去干！”
陈光明将奖章轻轻推到他面前，“省委给你开绿灯，需要协调哪个部门，直接报我的名字。
我到了外滩市，也会关注汉江这边的进展，要是遇到跨区域的黑恶势力，咱们还能联动。但记住。”
老人的语气突然严肃，眼神中满是关切与嘱托，“这次清扫要稳扎稳打，不能给继任者留烂摊子。接任的裴一泓书记，是我多年的老熟人，为人正直有魄力，我会提前和他打好招呼，让他多支持你的工作。”
祁同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那些阴暗的威胁没有让他退缩，此刻陈光明的信任与支持，却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他将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震得杯盖当啷作响：“陈书记，这次行动我想采取‘分级清零’策略。先从县城和乡镇入手，重点打击盘踞十年以上的黑恶团伙。但……”
他顿了顿，从公文包深处抽出张名单，名单上的名字仿佛带着沉重的枷锁，“名单上这些人，背后牵扯着地方政府部门，甚至个别乡镇干部就是黑恶势力的‘白手套’。”
陈光明接过名单，目光扫过 “向阳镇镇长赵德全”“青川县市场监管局副局长孙伟” 等名字，眉头拧成深沟。
办公桌上的座钟突然敲响六下，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也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下周省委常委会，我会把这件事提上议程。”
老人起身披上羊绒大衣，动作利落却难掩疲惫，“走，陪我去食堂吃碗热汤面。你嫂子总说我胃不好，非要我按时吃饭。
以后我到了外滩市，咱们再通过工作交流，把扫黑经验推广到更多地方。
裴书记那边，我会详细和他说说汉江扫黑的情况，他肯定会全力支持你后续的工作。”
雪夜中的省委食堂亮着暖黄灯光，驱散了些许寒意。
陈光明特意要了靠窗的位置，不锈钢餐盘里的排骨面腾起袅袅白雾，香气四溢。
“记得我刚到汉江时，” 老人用筷子搅着面条，眼神中满是回忆，“有人说这里的黑恶势力是‘野火烧不尽’。
可你看，” 他突然指着窗外，雪花落在省委大院的 “为人民服务” 标语牌上，瞬间融化，“再大的雪，也盖不住太阳。
到了外滩市，我也要把扫黑的劲头带去，那边虽然繁华，但暗处的罪恶也不少。
裴一泓书记有能力也有担当，我们争取要在他上任之前把汉江省打扫干净，争取让裴书记接手一个干净整洁的汉江。”
祁同伟低头吃面，滚烫的汤汁滑入喉咙，却抵不过心中的波澜。
当祁同伟走出省委大院时，警帽上已落满雪花。
寒风呼啸，却吹不散他心中的坚定。
他摸出手机，给林雨薇发去短信：“启动‘清霜行动’，明早八点召开战前部署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