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林野陷入一种诡异的清醒。黑暗像粘稠的沥青裹住他的四肢,声带被无形的手掐住,连最微弱的呜咽都无法发出。
他的意识被困在沉重的躯壳里,明明双眼紧闭,却能将周遭看得纤毫毕现。
月光在墙纸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如同无数扭曲的手指在缓缓爬行,房间里的寂静如同实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细微的响动刺破死寂。
起初,那声音如同来自幽冥的呢喃,却以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骤然膨胀。
林野屏气凝神试图锁定声源,可那声响却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涌而来。
当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的时候,他终于惊恐地意识到 —— 那声音,正从床底深处缓缓渗出。
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带着令人牙酸的韵律,一下又一下,如同重锤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让太阳穴突突直跳。
紧接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从黑暗深处传来,像是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正扭曲着,那声音裹挟着腥臭的气息逼近,每一下响动都像是踩在他后颈的寒毛上。
突然!一只灰手猛然探出,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碎屑,如同干涸的血迹,扒住林野的床边!接着是肌肉虬结的臂膀,皮肤下隐约可见青黑色血管,仿佛一条条活物在皮肤下涌动。
而在黑影探出头时,林野感觉心脏几乎停跳 —— 它头上布满白色羊毛,两只眼睛如同浑浊的玻璃球,瞳孔突然开始机械地转动,眼白上爬满血丝,最后定格在林野僵硬的躯体上。
那羊头缓缓探过身来,离他只有寸许,他甚至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肉气息。
只是这羊头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朦胧意识裹挟着他的思绪,任凭他如何思考,那抹违和感依旧抓不住具体方向。
当怪物近两米高的身躯完全从黑暗中爬出时,冷冽的月光照在它健壮的躯体上投下阴影,将林野整个人完全吞噬,手中浓稠的血污顺着屠刀滴落。
它佝偻着身躯俯向沉睡的他,腐肉翻卷的嘴角咧到耳根,喉间溢出令人牙酸的咯咯怪笑,刀锋折射的冷光正缓缓爬上少年苍白的脖颈。
林野心中警铃大作,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四肢如同被灌了铅般沉重。
生死关头,他如困兽般拼尽全身力气挣扎,指尖在虚空中徒劳抓握,却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死死钳制,连一寸移动都成了奢望。
千钧一发之际,茅山道法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丹田处骤然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悸动,他内心狂喜 ——天无绝人之路,这功法竟能奏效!
林野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将涣散的意识凝成针尖,全力牵引着那缕在经脉中的灵力。
功法缓缓运转,经脉似被九幽业火寸寸炙烤。
丝丝灵力自丹田迸发,漫过四肢百骸。
他的指尖终于可以微微抽搐,可屠刀已经裹挟着刺耳破空声,轰然劈落。
经脉中的灵力却依旧艰难奔涌着,每一丝流转都似裹挟着千斤重负。
刀锋急速下落,与咽喉的距离从半米骤缩至三十厘米、十厘米…… 就在即将割裂皮肤的瞬间,灵力终于完成半个周天运转,如燎原星火般直冲天灵。
林野骤然睁眼,粗重的喘息声在房间里炸开,惊碎了凝滞的空气。
冷汗浸透的衣衫,死死黏着皮肤,胸腔里的心脏正以失控的节奏疯狂撞击肋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
他像绷紧的弓弦般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可除了队友们均匀的呼吸声在屋中回荡,哪里还有那怪物的半点踪影?
林野缓缓起身,刚刚的梦太过于真实,让他到现在还沉浸在恐惧中,眼神不自觉地望向床底。
“要不看看?”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但好奇心和恐惧交织在一起,驱使他缓缓探头伸向床底。
一颗巨大的羊头突然闯入视野,羊特有的横瞳与他四目相对,腐烂的羊嘴缓缓咧开,露出微笑的弧度。巨大的身躯扭曲着趴在床单,如蜷缩的婴儿。—— 林野打了个寒颤,赶紧停止自己的幻想。
他做好准备,猛地探身朝下望去,昏暗的床底积满经年累月的灰尘,表面平滑如旧,丝毫不见任何拖拽或摩擦的痕迹。
被恐惧拉紧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他轻叹了一声,原来是自己吓自己,随后起身,向守夜区走去。
而在他视线未及之处——床板背面,四个固定手脚的悬空圆环悄然伫立。
环上灰尘被抹去的痕迹,恰似一双无形大手死死抓握过的痕迹。
林野轻手轻脚走到玩家守夜的座椅边,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夏清瘫在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可不对劲的是,夏清本该是第一个轮值的守夜人,按理说早就该有人来换班了。
林野抬腕看表,指针已经悄无声息地划过凌晨三点。
他心头一颤 —— 不仅其他玩家,就连自己也鬼使神差地错过了换班时间。
好在,环顾四周,其他玩家都睡得深沉,没有丝毫异样,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林野伸手轻晃夏清,对方却像陷入泥潭般毫无反应。
直到加大力度,夏清才猛地惊醒,慌乱地摆手辩解:
“我真不是故意睡着的!”
从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得知,自从他开始守夜,所有人入睡的速度快得离谱,眨眼间就坠入了深度睡眠。
而他自己也在与困意的抗争中,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那股铺天盖地的倦意。
林野的眉头紧锁,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 看来这里夜晚,并不是那么普通。
他拍了拍夏清的肩膀,温言安抚:
“别担心,今晚暂时平安。”
随后让他去休息,自己主动接过守夜的任务。
林野倚在窗边,他凝望漆黑的远方,试图借这夜色与凉风,驱散心中翻涌的不安与压抑。
他们选的这间房屋坐拥绝佳视野,俯瞰之下,庄园内外尽收眼底。
突然他的目光被远处牧场牢牢钉住 —— 子夜时分,本该沉睡的羊群竟如被丝线牵动的提线木偶,密密麻麻聚成一团,啃食着肥美的牧草。
更骇人的是,羊群中央立着个轮廓畸形的庞然大物,近两米高,那个羊首人身的怪物挥舞着牧羊棒,暗红色的黏液顺着棒身滴落。
林野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不就是他梦见的怪物?
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怪物的头突然颤动,羊脸缓缓转向他的方向。
原本躁动的羊群骤然凝固,数百双泛着冷光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林野所在的窗口。
风停了,虫鸣也戛然而止,唯有月光在怪物扭曲的嘴角泛起诡异的反光,仿佛某种未知的诅咒,正顺着无形的视线,一寸寸爬向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