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十九年三月初七,顺天府尹衙门的铜钲刚敲过卯时三刻,檐角的冰棱子还挂着未化的残雪,堂内却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柳氏状告嫡女林晚晚一案本已宣判,不想她竟拖着病体再次击鼓鸣冤,非要拉着靖王殿下做个「公道人」,这事儿早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京城,谁都想瞧瞧那位冷面阎王如何断这桩家务事。
林晚晚撸着藕荷色比甲的袖口,站在被告席上直撇嘴。她昨儿个刚跟萧玦在夜市吃了烤羊腿,嘴角还沾着点油渍,此刻正用秋菊递来的帕子擦着,瞅着跪在一旁又开始抹泪的柳氏,忍不住低声吐槽:「哎呦我去,这老娘们儿是属洋葱的吧?一上公堂就哭,咋不去给灶王爷当催泪童子呢?」
秋菊憋着笑,往她身边凑了凑:「小姐,您瞧门口......」
林晚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公堂门口不知何时立了道玄色身影。萧玦身着亲王常服,墨玉簪束着长发,腰间玉带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明明只是随意站着,却让喧闹的堂内瞬间静了几分。他目光扫过林晚晚,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那意思像是在问「又惹麻烦了?」
林晚晚立刻挺直腰板,冲他挤眉弄眼,指了指柳氏,又做了个「小菜一碟」的手势。
「肃静!」王大人穿着绯红官袍走上公堂,额头上的汗珠比三月的雨还密。他清了清嗓子,先对着萧玦拱手行礼:「下官参见靖王殿下,不知殿下今日驾临......」
萧玦微微颔首,声音冷冽如冰:「本王路过,听闻有人状告本王未来的王妃,特来听听。」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柳氏更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被怨毒取代:「殿下!民妇只是想讨个公道,林晚晚她......」
「哦?」萧玦打断她,目光如刀刮过柳氏的脸,「你想讨的公道,可是克扣嫡女嫁妆、诬陷下人、甚至意图毒害本王未来王妃的公道?」
柳氏脸色煞白,瘫坐在地:「殿下明鉴!民妇没有......」
「没有?」林晚晚逮着机会就怼,「大冰块,您可别被她这副死了爹妈的样儿骗了!上回她让春桃在我茶里下巴豆,还是您派暗卫查出来的呢!」
萧玦「嗯」了一声,算是默认。王大人见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却还得走个过场:「柳氏,你既再次上告,可有新的证据?」
柳氏咬着牙,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大人!这是林晚晚写给外男的情书!她与人私通,败坏门风!」
林晚晚「噗嗤」笑出声:「拉倒吧!姐连外男长啥样都不知道,上哪儿写情书去?姨娘,您这信该不会是从哪个窑子里淘来的吧?那字儿写得跟狗爬似的,比我家秋菊都不如!」
秋菊在一旁用力点头:「就是!小姐的字虽说不上多好,也比这强百倍!」
柳氏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这信明明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
「从我院里搜出来的,就一定是我的?」林晚晚挑眉,「姨娘,上回您偷运绸缎的证据,还是从您床板底下搜出来的呢!您说那是不是您的?」
王大人听得头大,刚想敲惊堂木,就见萧玦往前踏了一步,阴影笼罩住公案:「本王可以作证。」
满堂寂静,连窗外的鸟叫都停了。所有人都盯着这位权倾朝野的靖王殿下,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萧玦目光落在林晚晚身上,那冰冷的眼神竟柔和了几分,虽然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林氏晚晚所言句句属实。柳氏此人,心如蛇蝎,早在数日前就意图勾结外人,诬陷晚晚私通,本王已掌握证据。」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暗卫上前一步,呈上一叠卷宗。王大人颤抖着手翻开,里面全是柳氏与娘家哥哥柳文远的通信,字字句句都在谋划如何毁掉林晚晚的名声。
柳氏彻底崩溃了,瘫在地上嚎啕大哭:「不可能!这不可能......」
林晚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冲萧玦比了个大大的心,用口型说:「大冰块,够意思!」
萧玦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像是在忍笑,又像是无奈,最终只是淡淡道:「本王的人,岂容他人污蔑。」
王大人见状,立刻一拍惊堂木:「柳氏!你屡教不改,恶意诬陷嫡女,心肠歹毒,罪加一等!本府判你杖责三十,发卖为奴,即刻执行!」
柳氏尖叫着被衙役拖了出去,发髻散乱,妆容花掉,再也没了往日的端庄模样。林晚晚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喊道:「姨娘,到了奴才堆里,可别再装林黛玉了,不然人家拿你当病猫揍!」
堂下百姓哄堂大笑,王大人也松了口气,对着萧玦拱手:「多谢殿下主持公道,下官......」
「不必多礼。」萧玦打断他,目光转向林晚晚,「走吧,不是说要请本王吃冰糖葫芦?」
林晚晚立刻蹦跶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哎!这就去!大冰块,今儿个您可太帅了!跟那话本里的大侠似的,一出手就把坏人秒了!」
萧玦任由她拉着,走出公堂时,阳光洒在他身上,竟让那身寒气都融了几分。他侧头看她:「以后少来这种地方。」
「知道啦!」林晚晚吐了吐舌头,「不过今儿个多亏了您,不然那老娘们儿还得跟我瞎掰扯!」
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林晚晚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公堂上的趣事,萧玦偶尔应和一句,眼神却始终落在她身上。路过张记冰糖葫芦摊时,林晚晚立刻拽着他停下:「大爷,来两串最大的!要裹糖衣厚的!」
萧玦看着她踮脚付钱的样子,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她,那时她还穿着粗布衣裳,怼天怼地,像只炸毛的小猫。如今却成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给!大冰块,您尝尝!」林晚晚递过一串,自己咬了一大口,酸得眼睛都眯起来,「嗯!还是这味儿,贼拉甜!」
萧玦接过,却没吃,只是看着她笑。
「看啥呀?」林晚晚含糊不清地问,嘴角沾着糖渣。
萧玦伸手,用帕子帮她擦掉:「没看啥,就是觉得......」他顿了顿,难得说了句东北话,「你这丫头,挺能耐。」
林晚晚「噗嗤」笑出声:「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媳妇!」
两人说笑着往侯府走,路过绸缎庄时,林晚晚突然停下脚步:「大冰块,姐想去扯几尺布,给您做身新衣裳。」
萧玦挑眉:「本王不缺衣裳。」
「那不一样!」林晚晚拉着他往里走,「这是姐亲手给您做的,保准比裁缝铺的好看!」
绸缎庄的掌柜见是靖王殿下,吓得赶紧出来伺候。林晚晚却不管那些,拉着萧玦挑颜色:「您看这月白咋样?衬您皮肤白!或者这藏青?显得您稳重......」
萧玦由着她摆弄,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陪着一个女子在绸缎庄挑布料,还觉得无比心安。
「就月白吧。」他最终敲定,「你喜欢就好。」
「哎!好嘞!」林晚晚笑得眉眼弯弯,「等姐给您做件绣着东北虎的,保准威风!」
萧玦:「......」东北虎?还是算了吧。
从绸缎庄出来,林晚晚又拉着萧玦去吃了豆腐脑,非要让他尝尝加了韭菜花和辣椒油的「正宗东北吃法」,辣得萧玦直皱眉,她却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大冰块,您这不行啊,战斗力太弱!」林晚晚拍着他的背,「想当年姐在东北,一顿能吃三碗辣白菜!」
萧玦喝了口茶压了压辣味,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人间烟火气,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回到侯府,老夫人听说了公堂上的事,笑得直拍大腿:「好!好个靖王殿下!真是咱晚晚的好靠山!」她拉着林晚晚的手,「晚晚啊,祖母没看错人,这王爷是真心待你好。」
林晚晚靠在老夫人怀里,心里暖暖的:「祖母,我知道啦!大冰块对我可好了!」
萧玦站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话,嘴角噙着淡笑。林侯爷也走了过来,看着女儿,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晚晚,以前是爹对不住你......」
「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林晚晚打断他,「现在挺好的,有祖母,有大冰块,姐过得可爽歪歪了!」
林侯爷看着她开朗的样子,心里的愧疚少了些,多了些欣慰。
晚上,林晚晚坐在灯下,拿着针线给萧玦缝衣裳。秋菊在一旁帮她递线,看着她歪歪扭扭的针脚,忍不住说:「小姐,您这针脚......王爷能穿吗?」
「咋不能穿?」林晚晚不服气,「这叫个性!独一无二的!」
正说着,萧玦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在做什么?」
「给您做衣裳呢!」林晚晚献宝似的举起布料,「您看,月白的,还绣了朵小花!」
萧玦看着那朵歪歪扭扭、看不出是什么花的刺绣,嘴角抽搐:「......辛苦你了。」
「不辛苦!」林晚晚笑得灿烂,「等做好了,您穿上肯定贼拉帅!」
萧玦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晚晚,以后这种事,让绣娘做就好。」
「那哪行!」林晚晚挣脱他的手,继续穿针引线,「这是姐的心意,必须亲手做!」
萧玦无奈,只能由着她。看着她专注的样子,他突然想起白天在公堂上,她叉腰怼人的模样,和此刻灯下温柔缝衣的样子,竟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大冰块,」林晚晚突然抬头,「您说,柳氏被发卖了,林薇薇咋办?」
「不必管她。」萧玦淡淡道,「她好自为之。」
「也是,」林晚晚耸耸肩,「那丫头跟她娘一个德性,不值得姐操心。」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林晚晚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萧玦接过她手里的布料,放在一边:「累了就去睡吧。」
「嗯!」林晚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大冰块,您也早点休息!」
看着她回房的背影,萧玦拿起那块月白的布料,上面的刺绣虽然粗糙,却带着独属于她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叠好,收进怀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屋内的一角。萧玦坐在灯下,想着白天在公堂上,自己那句「本王可以作证」,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知道,为了这个东北大妞,他这冰山,怕是要彻底融化在她的火热里了。
而此刻的林薇薇,正在家庙里对着青灯古佛,听着前来送饭的小尼姑说起母亲被发卖的消息,哭得肝肠寸断。她恨林晚晚,恨靖王,恨这世道不公,却又无能为力。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只能在这青灯古佛旁,度过孤寂的一生了。
林晚晚不知道林薇薇的惨状,她正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要拉着萧玦去逛庙会,还要给他买糖人,做他最喜欢吃的东北酸菜饺子。她知道,有萧玦在身边,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爽歪歪,那些牛鬼蛇神,全都不足为惧!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却都抵不过京城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说靖王殿下为了未来的王妃,亲自上公堂作证,那冰山似的王爷,竟也有如此宠溺的一面,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铁汉也怕绕指柔啊!而那位东北来的林郡主,更是成了京城女子们羡慕的对象,谁都想嫁个像靖王殿下这样的夫君,既能护着自己,又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当真是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