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去!这凤冠咋跟个铁帽子似的,压得我脖子都要断了!\"
林晚晚扯着头上赤金点翠的凤冠,龇牙咧嘴地站在铜镜前。三斤重的头饰缀满了米粒大的珍珠和蓝得发亮的点翠凤凰,每晃一下都带着细碎的金铃声,却把她后颈压出了红印。秋菊举着雕花绣墩跟在她身后,恨不得用脑袋去顶那凤冠:\"大小姐,这可是宫里赏赐的赤金点翠冠,光那九只凤凰就用了十两金子呢!\"
铜镜里映出的人影堪称惊世骇俗——上半身是流光溢彩的霞帔,金线绣的缠枝莲在烛火下泛着柔光,下半身却套着条大红棉裤,裤脚毛边蹭着镶宝石的靴子。林晚晚转身时,霞帔上的珍珠璎珞哗啦啦撞出响,露出里面那件绿袄红裤的花棉袄,袄面上用粗线绣着碗口大的牡丹,花瓣边缘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面疙瘩。
\"大小姐,您把棉裤穿在霞帔里头,待会儿画师咋画画呀?\"秋菊蹲下身,试图把棉裤角塞进镶玉的靴筒,却被林晚晚一脚踢开。
\"咋不能画?\"林晚晚抖了抖花棉袄,袄面上的大鹅刺绣跟着晃悠,\"这天儿眼瞅着就冷了,咱东北人讲究'里三层外三层',不然冻掉下巴咋整?去年这时候我在现代,羽绒服里还套毛衣呢!\"她突然想起什么,撩起棉袄给秋菊看里面的针脚,\"瞧见没?这是我让东北厨子他媳妇缝的,絮了三斤新棉花,比那破霞帔暖和多了!\"
正说着,屏风外传来\"噗通\"一声闷响。负责画嫁像的刘画师捧着紫木画具匣闯进来,银线绣的袖口蹭翻了墙角的香炉,檀香灰撒了一地。他瞥见林晚晚的造型,手里的狼毫笔\"啪嗒\"掉在青砖上,笔头的紫毫毛都炸开了花:\"王......王妃?您这是......\"
林晚晚叉着腰,把花棉袄的领口又紧了紧,露出里面艳俗的红绿配色:\"咋的?嫌我穿得土?告诉你刘画师,这叫东北时尚,暖乎又喜庆!昨儿我让管家去布庄扯布,那掌柜的还说这花色是今年最新款呢!\"
刘画师盯着眼前的混搭造型,只觉得心口发闷。凤冠霞帔是宫廷贡品,边角都镶着米粒大的珍珠,偏偏里面冒出件花棉袄,棉裤脚还露在霞帔外头,活像戏台上唱《穆桂英挂帅》时穿错了行头。他颤抖着捡起画笔,笔尖在宣纸上抖出个墨点:\"可、可历来王妃嫁像,皆是以素色襦裙打底,从未有过......\"
\"历来历来,历来还有人冬天结婚穿单衣的?\"林晚晚翻了个白眼,顺手从妆台上拿起块桂花糕塞进嘴里,\"上个月参加李尚书家的婚宴,那新娘冻得嘴唇发紫,跟中了毒似的,回家就发高烧。我可不想拜堂时鼻涕直流,让那些贵女笑掉大牙!\"
秋菊在一旁帮腔,手里还捧着林晚晚的暖手炉:\"就是!上回老夫人过寿,二小姐穿了件单纱裙,冻得直打摆子,还硬说自己是畏寒体质,结果晚上就喝了三大碗姜汤!\"
刘画师被噎得说不出话,眼角余光瞥见门口——萧玦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玄色常服上落着几片银杏叶,手里拎着个紫铜食盒。他嘴角噙着笑意,显然已在门外听了许久,指节还轻轻叩了叩食盒上的鎏金锁。
\"王爷!\"刘画师像见了救星,差点跪下去,\"您快劝劝王妃,这嫁像若是传到宫里......\"
萧玦摆摆手,走到林晚晚身边,伸手替她调整凤冠的位置,指尖擦过她后颈的红印时顿了顿。他低头看着花棉袄上歪歪扭扭的大鹅刺绣,眼底笑意更深:\"晚晚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他突然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再说,这花棉袄配凤冠,倒是像极了我在塞北见过的烟火,俗气却热闹。\"
\"听见没?\"林晚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霞帔上的金箔凤凰跟着晃动,\"我家王爷都觉得好看!刘画师,您就照着画,要是把我画丑了,我可让厨房天天给您送酸菜!\"
刘画师欲哭无泪,只好铺开丈二宣纸。他画了半辈子人像,从垂髫宫女到花甲贵妃,从未遇过如此挑战——既要用石青勾勒凤冠的华贵,又得用赭石点染花棉袄的土气,笔尖在\"华贵\"与\"乡土\"之间反复横跳,活像踩钢丝的杂耍艺人。
\"王爷,王妃,\"管家端着参茶进来,银须都在发抖,看到林晚晚的打扮时,茶盏里的参茶溅出大半,\"明日便是婚礼,今日试妆是否该更庄重些?您瞧这棉裤......\"
\"庄重能当暖炉使?\"林晚晚抢过参茶,吹开浮沫一饮而尽,\"管家大爷,您是没在东北待过,那大北风一吹,能把人骨头缝都冻出响。我奶说过,冬天就得裹成粽子,不然老了要腿疼!\"
萧玦接过她手里的空茶盏,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青瓷碗,热气腾腾的酸菜白肉香瞬间弥漫全屋:\"知道你怕冷,让厨房用东北大铁锅炖的,五花肉切得比你巴掌还厚。\"
\"还是王爷疼我!\"林晚晚眼睛一亮,也不顾形象了,抄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块颤巍巍的五花肉,油脂在舌尖化开时,她满足得直哼唧,\"刘画师,您也别愁了,等画完了请您吃酸菜,管够!我那儿还有从东北运来的野山椒,辣得你直冒汗!\"
刘画师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又看了看一旁托着食盒、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的萧玦,突然觉得这画面莫名和谐。他深吸一口气,笔尖蘸满朱砂——或许,这别具一格的嫁像,才是靖王府未来女主人最真实的模样。就像塞北的烈酒,初尝辛辣,细品却暖人心脾。
恰在此时,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抽气声。秋菊撩开明黄帷帐一角,脸色顿时沉如墨色:\"大小姐,林二小姐来了,还带着柳姨娘的贴身丫鬟!\"
林晚晚嘴里的肉差点喷在宣纸上:\"她来干啥?看我笑话?\"她三两口咽下肉,用袖口抹了抹油嘴,花棉袄袖口立刻洇出块油印。
萧玦眼神一冷,伸手想拦她:\"本王去处理。\"
\"别介啊!\"林晚晚甩开他的手,把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整整花棉袄的领口,杀气腾腾地走了出去,\"对付这种小角色,哪用得着王爷出手?看我怎么怼得她哭着喊娘!\"
院门口的梧桐树下,林薇薇穿着一身月白襦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手里却捏着块揉皱的帕子。她见了林晚晚,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眼底却闪着讥讽:\"姐姐,妹妹听说你今日试妆,特意来看看......\"她的目光落在花棉袄上,声音陡然拔高,\"姐姐这打扮,可真......特别。\"
\"那是!\"林晚晚抱臂站定,花棉袄上的牡丹随着动作晃得人眼晕,\"不像有些人,穿得跟守孝似的,大老远就透着股晦气。哦对了,听说柳姨娘在娘家过得挺'滋润'?天天啃窝头,是不是把牙口都练好了?\"
林薇薇脸色一白,身旁的灰衣丫鬟赶紧上前,捧着个描金首饰盒:\"大小姐,我家夫人让我给您送些首饰,这对赤金耳环......\"
\"得了吧!\"林晚晚打断她,指尖戳了戳首饰盒上的鎏金凤凰,\"柳姨娘送的东西,我可不敢要,指不定沾着什么坏心思呢!上回她送我的珠花,戴了一天就掉了三颗珠子,害得我好找!\"她突然凑近丫鬟,压低声音,\"听说你家夫人在娘家,顿顿吃的都是馊窝头?要不要我让人送两坛子酸菜去?就当给她开胃了!\"
丫鬟吓得后退半步,撞在梧桐树干上。林薇薇慌了神,眼圈瞬间红透:\"姐姐胡说!我娘她只是......只是思亲心切!\"
\"思亲心切?\"林晚晚嗤笑一声,霞帔上的珍珠璎珞撞出脆响,\"比起你们母女俩前世把我坑死在乱葬岗,我这算客气的了!怎么,现在装可怜,想让我念旧情?\"
这话如惊雷般炸响,周围的下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有几个年纪大的嬷嬷甚至捂住了嘴。林薇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帕子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萧玦适时走出来,挡在林晚晚身前,玄色衣摆扫过落叶发出\"沙沙\"声,声音冷得像冰:\"林二小姐,王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没事就请回吧。若再敢上门骚扰王妃,休怪本王不念亲情。\"
林薇薇看着萧玦阴沉的脸色,又看了看林晚晚挑衅的眼神,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发髻上的银簪都跑掉了一支。那丫鬟也吓得魂飞魄散,连带来的首饰盒都忘了拿,踩在落叶上跌了个狗吃屎。
\"切,就这心理素质,还学人家宫斗?\"林晚晚撇撇嘴,踢开脚边的首饰盒,转身回了屋,\"刘画师,咱继续画!别让不相干的人坏了咱的好心情!\"
刘画师早已被刚才的阵仗吓得手软,连忙点头,却在低头时看见萧玦正弯腰替林晚晚拂去花棉袄上的落叶,指尖划过她腰间的红绳时,嘴角扬起极浅的笑意。
萧玦看着林晚晚重新坐回镜前,花棉袄在霞帔下若隐若现,终于忍不住笑了:\"晚晚,明日婚礼,真要穿成这样?我怕太后见了,得把御膳房的暖炉全搬给你。\"
\"那必须的!\"林晚晚对着镜子比划,凤冠上的流苏扫过她鼻尖,\"凤冠霞帔是给外人看的,花棉袄是给自己暖的,两不误!再说了,\"她突然凑近镜子,指着自己的脸,\"你不觉得这红绿配色,衬得我脸色特好?\"
刘画师握着笔,看着铜镜里那个既华贵又接地气的女子——凤冠的庄重与花棉袄的热烈在她身上奇妙地融合,就像塞北的雪原上开出了一朵火辣辣的山丹丹花。他突然灵感迸发,提笔在宣纸上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用石青勾勒凤冠,用朱红点染棉袄,最后在女子嘴角添了抹狡黠的笑意。
当天下午,刘画师终于完成了嫁像。林晚晚凑过去一看,只见画上的女子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嘴角噙着一抹俏皮的笑意,而那霞帔的领口处,隐约露出一点红绿相间的花布——正是她的花棉袄。更妙的是,刘画师在背景里添了盆怒放的红梅,红花与棉袄的配色相映成趣。
\"哎呦,画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林晚晚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在画上点了点自己的脸,\"就是这花棉袄,咋看着比我身上的还好看?刘画师,赏你十坛酸菜!要最酸的那种!\"
刘画师连忙拱手,胡子都笑弯了:\"谢王妃赏赐!小人定当把这嫁像裱糊得妥妥帖帖,挂在王府正厅!\"
萧玦看着嫁像,又看看眼前活蹦乱跳的林晚晚,心中一片柔软。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在她花棉袄的牡丹上镀了层暖光,也照亮了她眼底的狡黠与真诚。他知道,这个东北大妞将会把他的王府搅得天翻地覆,但他甘之如饴。
\"晚晚,\"他轻声道,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凤冠上的珍珠簌簌作响,\"明日,我来接你。\"
林晚晚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花棉袄的大襟蹭过他的衣袖:\"知道了,大冰块!记得多带点暖炉,别把你媳妇儿冻着!要是敢让我流鼻涕,晚上就罚你跪搓衣板!\"
\"好。\"萧玦笑着点头,指尖划过她发烫的耳垂。
窗外夕阳正好,映得满室金黄。林晚晚看着镜中自己的混搭造型,又看了看身旁温柔的萧玦,突然觉得,这古代生活好像也没那么难。至少,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还把高冷王爷变成了宠妻狂魔。
而明天的婚礼,注定会成为整个京城最热闹、最别具一格的盛事。想到这里,林晚晚忍不住笑出了声,花棉袄上的大牡丹,也仿佛跟着她一起,笑得灿烂。她伸手戳了戳萧玦的胸口,花棉袄袖口的面疙瘩蹭在他衣料上:\"哎,你说咱明天跳广场舞的时候,我这花棉袄会不会把媒婆吓着?\"
萧玦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眼底的星光,轻声道:\"吓着最好,这样就没人敢跟本王抢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