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十九年六月初十,日头毒得能把青石板烤出油来。靖王府门前的老槐树叶子卷成了麻花,知了扯着嗓子叫得人心烦,林晚晚却搬着个榆木小板凳坐在门廊下,粗布裙摆往膝盖上一挽,手里攥着把破蒲扇,眼睛瞅着巷子口直发亮,连鼻尖上的汗珠都顾不上擦。
秋菊端着青瓷碗过来,碗里酸梅汤浮着几片薄荷叶,冰碴子在水里晃悠:\"小姐,这都瞅了一个时辰了,王爷还有半个时辰才下朝呢。\"
\"急啥!\"林晚晚灌了口酸梅汤,冰碴子硌得后槽牙直颤,\"姐今儿个要给大冰块一个大惊喜!\"她一拍大腿,破蒲扇\"啪嗒\"掉在地上,惊起两只躲阴凉的蚂蚁,\"昨儿个看他下朝时眼皮子都快耷拉到腮帮子了,准是又跟那帮御史老头怼了一上午,姐不得心疼心疼?\"
话音未落,巷子深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林晚晚蹭地蹦起来,蒲扇也顾不上捡,撒丫子就往前跑,粗布鞋在滚烫的青石板上踩出\"咚咚\"响,活像颗点了火的炮仗。萧玦骑着那匹玄色追风马转过弯,玄色朝服被穿堂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玉带扣在日头下晃着金光,看见扑过来的人,浓黑的眉毛下意识蹙了蹙:\"跑这么急做什么?当心摔着。\"
林晚晚才不管那些,踮起脚尖就往他下颌线处吧唧亲了一口,声音脆生生的,跟刚从井里捞出来的黄瓜似的:\"王爷辛苦啦!赶紧回家喝酸梅汤!\"
这一下可不得了,满院子扫院子的婆子、门口站岗的侍卫、连树上蹲着的麻雀都瞅傻了。秋菊手里的酸梅汤晃出半碗,差点扣在自己鞋面上;管家刘嬷嬷赶紧低下头,可嘴角的笑纹怎么也压不住,胡子都在颤;最夸张的是萧玦,僵在马鞍上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从耳根到脖颈子唰地红透,连带着耳尖上的那颗小痣都跟着发烫,活像被人兜头浇了盆滚水。
\"王......王妃......\"刘嬷嬷憋笑憋得嗓子都哑了,手里的拂尘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林晚晚叉着腰,瞅着萧玦红得发紫的耳朵,挑眉扬声道:\"咋的?亲自家男人还犯法了?街坊邻里谁不兴亲亲热热的?\"她伸手去拽他的马缰绳,\"赶紧下马,姐给你留了冰镇酸梅汤,加了双份冰块!\"
萧玦咳了一声,翻身下马时脚下一软,差点踩进路边的排水沟,耳尖上的红意还在往脸颊蔓延。他装作整理腰间的玉带,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胡闹,下人都看着呢......成何体统。\"
\"看着咋了?\"林晚晚嗓门又拔高了,惊得树上的知了都噤了声,\"姐就乐意亲我家王爷,谁爱看谁看!咋的,还能把姐舌头咬了不成?\"
进了垂花门,林晚晚还挂在萧玦胳膊上,跟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路过的丫鬟们都低着头,可眼角的余光全瞟着这边,肩膀一耸一耸地偷乐。柳侧妃躲在月洞门后的太湖石旁,手里的绣花帕子都快绞成麻花了,尖尖的指甲掐进掌心,掐出几道月牙印:\"成何体统!简直是乡野村妇投胎,半点规矩都不懂!\"
林晚晚耳朵比兔子还尖,立刻回头,嗓门震得廊下的铜铃直响:\"谁在背后嚼舌根呢?有本事站出来,咱当面唠唠!\"
柳侧妃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躲回假山后,脸色铁青得跟城隍庙的判官似的。萧玦捏了捏林晚晚的手心,指尖蹭过她手心里的薄茧,低声说:\"先进屋,天热,别在外面晒着。\"
到了暖阁,林晚晚\"啪\"地把酸梅汤往他手里一塞,瓷碗壁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朝服袖口:\"快喝快喝,姐特意让厨房多放了甘草!\"她盯着他依旧泛红的耳尖,突然\"噗嗤\"笑出声,\"大冰块,你咋还脸红呢?跟个新娶进门的大姑娘似的,害臊啥呀!\"
萧玦正喝着酸梅汤,闻言猛地呛了一口,咳嗽着说:\"没、没有......许是天太热了。\"
\"还说没有!\"林晚晚凑过去,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热乎乎的呢,跟刚出锅的贴饼子似的!\"
萧玦一把抓住她捣乱的手,眼神无奈又宠溺,像看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以后不许在外面这样......让人看笑话。\"
\"知道啦知道啦!\"林晚晚撇嘴,从他手里抢过酸梅汤喝了一大口,\"不就亲了一口嘛,多大点事儿,跟谁没亲过似的!\"
下午,林晚晚端着一碟刚出炉的绿豆糕在花园里晃悠,瞅见扫地的小厮小王蹲在墙根下,肩膀一抽一抽地乐,立刻叉着腰走过去:\"小王,笑啥呢?是不是觉得姐早上亲王爷那一下子特有意思?\"
小王吓得一哆嗦,扫帚\"哐当\"掉在地上,赶紧跪下磕头:\"不敢不敢!王妃和王爷恩爱,是咱王府的福气,奴才是替王爷高兴呢!\"
\"算你会说话!\"林晚晚扔给他两个铜板,\"去,买块冰糖葫芦吃,败败火!\"
她刚转身,就听见小王跟旁边的张婆子嘀咕:\"你瞅王爷早上那脸红的,从耳朵尖红到脖子根,跟煮熟的大红虾似的!\"
\"小声点你!\"张婆子拍了他一巴掌,\"不过说真的,王妃这性子,跟王爷还真是绝配!一个冷得像冰,一个热得像火,凑一块儿正好!\"
这话飘进柳侧妃的耳朵里,她正在屋里试新做的珠钗,闻言\"啪\"地把珠钗摔在梳妆台上,珍珠散了一地:\"绝配?我看是狼狈为奸!一个粗鄙村妇,一个眼瞎王爷!\"旁边的嬷嬷赶紧劝:\"娘娘息怒,忍一时风平浪静......\"
\"忍?\"柳侧妃眼神阴狠,抓起桌上的金簪在掌心碾着,\"等太后寿宴,我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尊卑!\"
晚饭时,林晚晚给萧玦夹了块酱肘子,肥而不腻的肉皮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大冰块,今儿个上朝累不累?听说你又跟御史台的老王头怼上了?\"
萧玦挑眉,用公筷给她夹了块豆腐:\"你又从哪儿听来的?\"
\"姐这消息渠道广着呢!\"林晚晚得意地扬眉,嘴里塞着肘子含糊不清地说,\"那老王头是不是又说姐没规矩,配不上你?\"
萧玦放下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蹭过她指腹的纹路:\"别管他们说什么。\"他顿了顿,耳尖又开始泛红,跟煮熟的虾似的,\"以后想......想亲我,回房再亲。\"
林晚晚\"噗嗤\"笑出声,差点把嘴里的肉喷出来:\"知道啦知道啦!看把你害羞的!\"她凑过去,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带着酸梅汤的甜腻气:\"那晚上回房,姐多亲你几下,行不行?\"
萧玦猛地咳嗽起来,耳根红得快要滴血,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茶,却不小心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林晚晚看着他这副模样,笑得前仰后合,心里却像揣了块蜜糖,甜滋滋的。
夜深了,柳侧妃的烟雨阁里还亮着灯。她盯着桌上太后寿宴的请柬,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烛光映在她眼里,像淬了毒的刀子:\"林晚晚......这次寿宴,就是你的死期!\"
旁边的嬷嬷低声问:\"娘娘,您打算怎么做?总不能真的......\"
\"怎么做?\"柳侧妃拿起一支赤金点翠簪子,在烛光下晃了晃,簪头的凤凰栩栩如生,\"我已经安排好了,寿宴上让她表演古琴......她一个粗鄙村妇,懂什么琴棋书画?到时候让她在文武百官面前出尽洋相,看王爷还怎么护着她!\"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扭曲的脸上,显得格外阴森。而主院的暖阁里,林晚晚正趴在萧玦怀里,手指戳着他胸前的盘扣:\"大冰块,你说柳侧妃是不是嫉妒咱?昨儿个我瞅见她看我的眼神,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
萧玦揉着她的头发,发丝柔软得像上好的绸缎:\"别想太多,有我在。\"
\"知道啦!\"林晚晚打了个哈欠,把脸埋进他怀里,\"姐才不跟她一般见识呢,跟那种人置气,纯属浪费唾沫星子!\"
第二天,林晚晚当众亲王爷的事儿像长了翅膀,传遍了整个靖王府,甚至传到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有人说她不成体统,有人说她粗鄙无礼,但更多的人觉得这对夫妻恩爱甜蜜,尤其是年轻姑娘们,暗地里都羡慕林晚晚的直爽。
这天,萧玦下朝回来,远远就看见林晚晚又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廊下。她一见他,立刻蹦起来扑过去,眼看又要吧唧一口亲上来,却被萧玦侧身躲开了。
\"咋的?\"林晚晚叉着腰,佯装生气,\"还不好意思了?昨儿个亲你一下,魂儿都给你亲飞了?\"
萧玦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趁人不注意,偷偷握紧了她的手,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回房再亲。\"
林晚晚看着他又开始泛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了。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将这甜蜜的时光永远定格。而远处的烟雨阁里,柳侧妃看着主院方向,眼神越来越阴鸷,手里的寿宴流程单被她攥得皱巴巴的,一场新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