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四月十一日下午,登州城外一里地的海边滩涂,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海风轻柔地拂过,带起细沙在滩涂上轻盈跳跃。
一千余名金山新军整齐列队,严阵以待。他们身着红色鸳鸯战袄,外披统一的制式冲压铁盔和板甲,甲胄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泽,映照出士兵们坚毅的面容。将士们挺拔的身姿,宛如傲然挺立的苍松,手中紧握的三棱刺刀火铳寒光逼人。最前方的将领张杰骑在高大的战马上,身姿矫健,目光如炬,审视着己方的军阵,仿佛一声令下,便能激起千军万马的奔腾。滩涂上的海水随着微风泛起层层涟漪,似乎与新军整齐的步伐相互呼应。远处的海平面在晴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辽阔,仿佛在见证金山新军的威武雄姿。他们即将展开军事演习,这股庄严肃穆的气氛宛如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压抑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彩棚内朱红绸缎与靛蓝油纸伞交相辉映,青瓷茶盏漂着碧螺春,荔枝蜜瓜的甜香混着烤鸭滋滋声。钱掌柜哈着腰穿梭其间,铜壶倾泻的茶水在阳光下划出闪亮弧线,每一声“大人请用”都浸着蜜糖,充分展现了金山公司一切为客户着想的服务理念。孙元化端坐主位,李勇与沈星奕分坐两侧。三位葡萄牙客人围坐藤凳,两位神父胸前的银十字架随激烈辩论翻飞。佛南西斯科倾身向前,正用蹩脚葡语夹杂闽南话游说对方,试图吸引他们加入大东亚殖民公司。
“佛南西斯科这招‘挖墙脚’实在高明。”李勇满是笑意盯向竹竿神父,沈星奕轻笑,白玉扳指磕在檀木桌沿:“大东亚殖民公司的招牌,怕要镀上圣光了。”蝉鸣声盖过葡语辩论。在商场的竞争中,最高明的策略之一,通过“策反”来削弱对手的力量,对于李勇这个来自现代的奸商来说,那些能够用金钱收买的事情,都不过是小事一桩。
此次登州之行,李勇携带了一支由1000名士兵组成的队伍。火铳步兵团由两个火铳兵步兵营构成,每个营都配备了300名火铳兵,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此外,还有一个混成营,人数达到400人,这个混成营内含多个不同职能的连队。其中,一个工兵连由100名士兵组成,他们负责战场上的工程作业,同时管理着100匹骡马和50辆四轮马车,这些车辆满载着必要的辎重和装备。另一个炮连拥有100名士兵,装备了20门5斤(6磅)火炮,5门10斤(12磅)重炮,以及60匹骡马用于运输这些重型武器。骑兵连则由100名骑兵组成,他们机动灵活,能够在战场上迅速做出反应。警卫连同样由100名士兵组成,负责整个队伍的安全和警戒工作。
这些装备和人员,是根据去年十月的编制和装备标准进行配置。今年二月,新提出的概念装备,如16管火箭炮、曲线炮、重型地雷、手摇式重型十管火铳以及开花弹等技术,目前正在研发和试制,也被李勇雪藏。展示一代、装备一代和研发设计一代,李勇采取保持三代代差策略,当前,确保金山自用装备领先很重要。
在张杰的一声令下,首先,五门十斤重的重炮开始向海面进行猛烈的射击,它们的炮声隆隆,震撼着整个海域。紧接着,二十门五斤重的火炮也加入了这场壮观的炮击行动,它们以每两分钟一发的频率,连续不断地向海面发射炮弹。在六分钟的时间里,这些火炮连续射击了三轮,每一次射击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海面上激起的水柱。随后,步兵们手持燧发火铳,以每分钟两发的速度,向海边的标靶进行了精准的三段齐射。他们的射击动作整齐划一,火铳的响声此起彼伏,形成了一道独特的火力网,展现了他们高超的射击技巧和严明的纪律性。
孙元化在仔细观看完现场展示之后,感到异常兴奋,这些展示的火炮和火铳,远远超出了他这个大明火器专家的预期。他情不自禁地离开了彩棚,走向前去,一一检视了每门火炮和士兵们手中的燧发火铳。他甚至即兴地亲自开了一炮和开了两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禁不停的赞叹道:“真是好炮!好铳!”这让他回想起在北京时,陈子龙常夸李勇,真是所言不虚,而上午沈星奕的专业介绍也显得非常贴切,没有丝毫夸张。
他对加装刺刀的燧发火铳、冲压制造的头盔板甲、支撑重炮的巨大轮子,以及整齐排列的辎重四轮马车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这些有巨大轮子的火炮机动性丝毫不逊色于小跑的步兵,而四轮马车的载重量几乎是两轮马车的三倍以上。今天的金山展示让他感到非常意外。最终,他还注意到了工兵铲,带着疑惑询问李勇:“云天,这是何物?”李勇微笑着解释道:“这是工兵铲,它既可以用来挖土,也能用于砍伐和锯木,当然,必要时也可以作为砍人武器,金山卫的士兵是每人标配一把。”
夕阳渐沉时,李勇引着孙元化登上泊于蓬莱水城外的上海二号盖伦船。随着踏板咯吱作响,孙元化扶着桅杆攀上五层甲板,海风突然裹挟着浓重的火药味扑面而来。孙元化在最高处俯看金山水师38艘战船(3艘拥有60门重炮小山般的盖伦船、5艘三层甲板拥有22门重炮的福船,10艘装备轻型火炮苍山船和20艘大型三桅运兵沙船的庞大船队),不由深深的倒吸一口气,这个实力随便扫荡整个登莱水师,陈子龙学弟的“好大哥”很不一般啊。这种高端打手,以后辽东和东江战场,少不得要调李勇来帮忙。
金山此番高调亮剑,实为李勇精心筹谋的棋局。其一,这场交易关乎可持续多年的巨额军火输送,他志在必得,不容有失;其二,必须向孙元化展现压倒性的实力,令其在未来任何变局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向金山求援。潮声呜咽,如李勇心底的低语——既要让孙元化看清金山的锋芒,也要让他明白,这锋芒只为我所用。
李勇早已暗下决心——这位大明罕见的“科技狂人”与“火器专家”,将来必须是“自己人”。他不仅要救孙元化于困厄,更要将他与金山牢牢绑定。但一切需有分寸:与传教士的往来可密不可疏,大明的科技成果更不可轻易外流。尤其要防那些西夷人将中华心血窃为己有,堂而皇之冠以“鸭力死多得”的名头,反哺西方。
王保国令旗猎猎,金山水师百余艘战船如离弦之箭,轰然破浪远遁。待驶至十里外海,两艘新下水盖伦船分列左右,各以一侧舷炮轮番怒吼。刹那间,海天被火光撕开,硝烟织就巨幕,铅弹如陨星坠海,惊得海鸟哀鸣蔽日。
孙元化胸腔如擂战鼓,指尖攥得发白——这般摧枯拉朽的威势,何愁不踏破后金铁骑?他恨不能即刻披甲执锐,直捣黄龙。陈子龙攥着船舷栏杆,指节泛青,墨香与硝烟交织中,他仿佛看见自己横刀立马的身影,投笔从戎的念头灼烧得心头滚烫。
李奸商蹲在舱角,双手抱头宛如被雷击中。这排场怕是烧光了半仓银子,早知如此,随便放两炮应付便是,如今脑袋怕是被门板挤了,连肠子都悔青了。
公沙的西劳与陆若汉并肩立于船头,目光死死钉在盖伦船狰狞的炮口上。两人喉结滚动,额头渗出冷汗——此等火力,这等排场,岂是西洋诸国可比?他们跨越重洋而来,图的无非是真金白银。如今见李勇的金山卫与那传闻中的“大东亚殖民公司”皆是财雄势大,心中天平剧烈摇摆。若单论收益,后者许诺的分成更令人眼红,可那恐怖的名号又让人脊背发凉……究竟该押哪边注?这抉择,比在加勒比海躲避飓风还要凶险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