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馈拉着行李箱站在陶利旁边,一同看着面前的这栋自建楼。
“老陶旅馆”四个鎏金大字在北方青红色的暮霭中,显出几分沉稳不羁的风格。
和旁边紧挨着的,四四方方的“老陶杂货铺”形成鲜明对比。
昨晚到底还是太晚了,人也疲,最终还是选择在局里凑合一晚。
第二天下了班,才在退了旅店后回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宋馈习站在前台惯性的打量着自己未来一段儿时间住处的环境。
一楼的右侧就是刚刚的杂货铺,左侧楼梯边上是旅店所带的餐厅,提供一天三餐,门上还贴着开饭时间。
陶利引着宋馈上楼,边走边介绍,这栋楼一共有四层,每一层有六间屋子,二楼和三楼是客人住宿的地方,四楼则是陶利一家平常的住所,带着半个天台,天台的右侧是洗衣房。
他们来到顶层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前停住。
宋馈面露诧异,看向陶利。
年轻的刑警咧嘴笑道:“这是我弟弟以前住的地方,他去外地上大学了,你住他这里就行。”
“这不太好吧……”宋馈有些迟疑,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人空间,“我住旅店——”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住这里就行,我和小钊说过了,他已经同意了。”
陶利掏出钥匙,转动把手,推开门,“他本来也没什么东西,只有高三用的课本和辅导书。
“请吧——”
宋馈从敞开的门缝间闻到淡淡的书墨味儿,夕阳透过洁净的玻璃窗落在水泥地面上,无数尘埃在里面翻滚。
“环境是差了点儿,不过我老妈昨天已经打扫过了,干净的。”
陶利将钥匙抛给宋馈,“看看怎么样。”
宋馈走了进去,将背包放在桌子上,有些感慨,“陶哥,真的太谢谢你了,给伯母也添了麻烦。”
“喜欢就行,你先休息会儿,等下下去吃饭。”陶利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带上门就出去了。
宋馈坐在单人床边,转头看向周围。
带着些欣赏,也带着些慰藉。
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些天,似乎终于有了一个安稳休息的地方。
宋馈慢慢向后躺,被褥洗净晾晒的味道在鼻尖若隐若现,让他感觉到放松。
他微微闭上眼睛,在沉入睡梦中的那一秒,电话铃声响了。
“铃——铃铃——”
他一骨碌爬起来,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按下了接听键。
“老师。”
“小馈,你这次做的很好。”黄朝的语气里带上几分骄傲的味道,“米局和徐队长对你都很赞赏。”
宋馈有点儿无措,这种情况他上辈子就不太习惯面对,“老师,是米局和徐大他们谬赞了。”
闻言黄朝却笑了起来,“还真是难为你这次能这么说,以前你都哈哈过去。”
“……”宋馈无语,只能岔开话题,“老师,你什么时候来长冲呢?”
“最近我要去一趟春河,那边有件案子要破,他们杨局想让我给他们警员讲讲课。”黄朝顿了顿,“小馈,你做的很好,你一个人应该能够可以。”
“……”
宋馈再次无语,“老师,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敲门声。
与黄朝的通话挂断后,他快步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他愣了愣。
因为站在外面的不是别人,正是穿着便衣的唐谕。
“?”宋馈诧异地看着对方,将那句【小谕】死死地压在嘴里。
“陶哥让我们下去吃饭,张姨做了好吃的。”唐谕的姿态很随意,也很熟稔。
“你住这里?”宋馈喃喃地问道。
“是啊。”唐谕长腿一迈,率先开始往楼下走,“陶哥没和你说么?我就在你隔壁。”
“……”宋馈很想问一句【你爷爷呢?还有你小姑?你不是和他们住在一起么?】
但他没有问出来,只是偷偷地攥紧了拳。
与前世不一样,他们现在不熟,至少唐谕对他不熟。
这样隐秘的问题,问了他没办法解释。
而且他还没有在这个世界里验证秦铮就是唐谕。
宋馈默默跟在后面,轻声说道:“真巧啊。”
唐谕回头看了看,“是啊,真巧。”
他们很快就来到餐厅,第一次见到了陶利的父母——陶春来和张英兰。
陶利几乎就是陶春来的翻版,只有嘴巴像妈妈。
张英兰年近50,体态丰满,很热情的招呼着他们坐下,完全没有陌生冷场的模样。
宋馈想到前世他生活的大院也这样,邻里之间关系都特别好。
陶利在爸爸陶春来说完话后,又拿起酒杯站起来,对着宋馈和唐谕敬过来。
“两位弟弟,一切都在酒里了,哥哥虚话不说,以后有事就来找哥哥,哥哥能做到一定肝脑涂地。”
年轻的刑警的动作唬的宋馈和唐谕也都站起来。
透明的玻璃杯内,浅褐色的液体盛着橙黄的光。
火锅升腾的水蒸气徐徐而升。
已经微醺的陶利,醉眼朦胧间看见窗外墨色的天空下,三个女孩子并排站在那里,微笑着和他挥手告别,纤细的身影渐渐消散。
他的酒瞬间醒了大半,连忙站起身向外跑。
推开门的瞬间,冷风涌入,惊醒了趴在桌子上的宋馈。
他朦朦胧胧的向陶利的方向看去。
耳中却传入唐谕的呓语:“爷爷……爷爷……快跑……快跑……姑……”
宋馈瞪大了眼睛,蓦地转头看向醉倒一旁的人,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唯一还清醒的张英兰叹了口气,“小铮刚来的时候,都不和别人说话,对什么东西都没反应。”
宋馈的脑海里浮现出9岁唐谕微笑的样子,【宋叔叔,你要去值班吗?爷爷说晚上要包饺子,三鲜馅儿的,也喊您去吃的,宋叔叔你可要记得回来吃。】
“张姨,小……铮什么时候来的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张英兰想了想,“大概是9岁还是十岁来着……哦,想起来了,差不多十岁吧。”
宋馈闭了闭眼睛,握起了拳。
那变故应该就是在自己牺牲后不久发生的了。
十六年前……行动应该成功了,但自己这一组的人全军覆没,唐家出事,唐谕改名换姓。
难道他们彼此之间有关联?
这些事情很难不让宋馈有这样的联想。
想要找寻到当年的真相,即便逝去的人不能回来,但他们应该被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