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刚吃过早饭,入室劫案的卷宗就送到了市局,放在了刑侦会议室的长桌上。
看着摞满整张桌面的纸箱子,宋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还只是第二起和第三起案子的资料。”
姚法凌短促地笑了一下,看神色似乎还有些不太满意。
宋馈感觉这其中有些事情是对方没有说的。
但他并不着急。
果然,下一秒姚法凌就开口了,“第一起案子是否和第二起,第三起案子并入到一起,专案组里是有一些争议的。
“有一部分人觉得,那起案子应该是独立的。”
这种说法倒是让宋馈来了点儿兴趣,“为什么专案组里会产生分歧呢?”
“一个是第一起案子里的受害人是幸存下来的。
“另外一个就是第一起案子中采集到的脚印和另外两起案子的脚印除了轮廓差不多以外,别的都不一样。”
姚法凌皱起眉头。
“但你并不认同第一点看法。”
宋馈语气肯定地说道:“毕竟凶手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升级案子的行凶手法。”
姚法凌点了点头,“我感觉专案组里其实也想合并第一起案子,但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把他们关联起来。”
“那从行凶人数,使用的凶器所造成的伤痕,血迹,dNA,指纹不都可以关联?不一定必须用足迹吧?”
站在一边的唐谕疑惑地问道。
“凶手的反侦察意识很强,作案时候带了手套,没有采集到指纹。
“尤其是第二起案子,我们第一次去现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虽然现场有过打斗。
“还是后来我们带了多光谱勘查仪,才勉强在二楼阳台的大理石面上提取到了一枚左脚脚印。”
姚法凌也有些无奈,“后来第三起案子,也在现场发现了这枚左脚脚印。
“但——”
他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说道:“你们看检查分析报告上就会知道了。
“第一起案子的具体卷宗虽然不在,但报告被我一直收在手里的。”
宋馈闻言笑了一下。
他随手拿起桌面右上角的一沓A4纸,翻了几页,恰好就是三件案子的足迹记录。
第一起案件当中,民警在现场采集到了一枚清晰的右脚脚印。
足长为29.7厘米,赤脚长度为27.5厘米,足宽13厘米,足迹压力面是5cm左右。
鞋底花纹呈现出间隔细密的波浪形,经过鉴证科从数据库中的对比,发现是枚老解放胶鞋的鞋底。
但这种鞋子的贩卖渠道非常广泛,再加上其便宜又结实的特性,一般从事体力劳动的人群都会购买穿着。
警方很难排查到它的信息。
第二起案子当中,技侦后来用上多光谱勘查仪才采集到一枚左脚足迹。
这种仪器,宋馈在前段时间的恶补中也有所了解了。
它能够发射出多种不同光谱下的特殊光线,可以在地面检测出肉眼看不见的各种痕迹。
足长为29.7厘米,赤脚长度为27.5厘米,足宽12厘米,足迹压力面是8.5cm左右。
且鞋底花纹呈现波浪和直线交叉的形状,与第一起案子的完全不同。
第三起案子中采集到的左脚足迹与第二起完全一致,可以判定为同一人。
“哦。”
宋馈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可以理解专案组为什么会有分歧了——不想并案,但又难以放弃。
根据足迹分析理论,可以很容易就得到一个基础公式。
那就是身高一般来说是【赤足长度*4+68】,会有个正负3cm的误差。
那么通过左、右从现场勘测到的足迹可以大致判断这个人身高1米77左右。
但足迹压力面的不同影响了专案组的判断。
宋馈抬手摸了摸下巴,他回想着上一世老师给他们上课时,对此的介绍。
足迹有很多种痕迹,其中又以压痕是最为常见的。
而压痕上还有重压点,重压面,次重压面,轻压面,虚实边缘这些信息。
经过大量的试验和计算,可以得出【前脚掌压力面的长度*5=年龄】这个公式。
并且,随着年龄的增大,压力面也会加大。
那么第一起案子中,右侧脚印的前脚掌压力面是5cm,那这个凶手的年龄应该在25岁左右。
第二起、第三起案子的左侧足迹的前脚掌压力面是8.5cm,年龄大概就在42-43岁了。
虽然足迹也会伪装,但虚实边缘和重压点,重压面,次重压面,轻压面却会让经验丰富的足迹专家一眼看破。
而且,再根据体重的计算公式,能得出这个人的体重在75kg。
宋馈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专家组的为难和头痛。
说是一个人吧,年龄又不一样。
说不是一个人,两个体重一样,身高也一样,年龄差了十七八岁的凶手,概率也不大。
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的一种情况呢?
宋馈右手的拇指轻轻在食指的侧面摩挲着,陷入了思考。
片刻后,他轻声问道:“那你说的dNA匹配上了,是和哪一起案子匹配上的?”
姚法凌抿了抿唇,“第一起。”
“哦……”
宋馈的回复有点儿意味深长。
他也明白了姚法凌的焦急。
法律讲求的是证据,目前来看第一案子和第二、三起案子的关联性确实不太大。
最多就是两个人一起作案,用刀和棍子,?打了受害人。
不过,没有强有力的关联能够证明它们就是同一伙人犯下的。
从犯罪心理学角度去分析,这三起案子的动机和手法是一致的,那就可以并案。
然而,从刑侦调查方面来看,就不能完全说可以并案。
但我国现行法律下,并不太认同犯罪心理的角度。
所以凶手只要推说没做过,不知道,法庭也就没有办法判他们入室抢劫杀人。
毕竟第一起案子的受害人没有死亡。
【还真是有一些难办。】
宋馈看向姚法凌,轻易地就从那双隐藏在镜片之后的眼睛里读出了愤怒和不甘。
一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对方。
但至少,第四起案子是有那么多受害人的。
凶手们不会被轻判的。
可只凭着这些线索,是完全没有办法减轻跑外调查组的工作范围的。
时间会匆匆而过,一个月,两个月——几个月后,这些案子可能就会因为人手不足,证据不足陷入调查僵局,随后专案组就会解散,组里的人各奔东西,回到原单位。
而凶手会继续逍遥法外。
这是参加调查的警员们所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