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雄黄混合着朱砂的辛辣气味,弥漫在医院负一层幽暗、潮湿的管道维修通道里。空气沉闷,只有大型水泵低沉的嗡鸣和水滴从锈蚀管道上落下的“嘀嗒”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白雨妍打着手电,光束刺破前方粘稠的黑暗。她身后跟着技术科的老张和几个拿着喷壶、提着桶的警员。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按照那个神秘青年道士昏迷前的指示,他们用大量的朱砂雄黄混合液,暂时封堵了IcU和妇产科所有相关的下水口,遏制了黑水的蔓延。但源头,必然在这医院地下的管网深处,某个“聚阴之地”。
“聚阴之地……” 白雨妍咀嚼着这个词。她想起父亲留下的那些关于“民俗异常”的残缺笔记里提到过:古战场、万人坑、废弃的庙宇、年深日久的槐树下、荒废的深井……这些地方往往阴气沉积,易生邪祟。医院本就是生死交界之地,负一层更是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管道纵横,滋生阴秽似乎并不奇怪。
但直觉告诉她,这次的东西,绝非寻常。
“白队,检测仪有反应了!” 老张盯着手中一个改装过的盖格计数器,表盘上的指针正在剧烈地左右摆动,发出“咔哒咔哒”的蜂鸣。“异常能量读数……在前面左拐的主管道交汇处!强度……非常高!而且……带着强烈的生物侵蚀特征!”
手电光束立刻聚焦过去。前方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几根粗大的铸铁主下水管道在此交汇,通向更深的地下。空气里的恶臭和阴冷感陡然加重,仿佛踏入了某种巨兽湿冷的腹腔。地面和管道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滑腻的深绿色苔藓,苔藓下面,隐约可见大片大片灰白色的粘稠物质,正是那些侵蚀性黑水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交汇处中心的地面上,那厚厚的苔藓和灰白污物被强行顶开,一截粗壮扭曲、布满瘤节和深深刻痕的黑色树根,如同一条从地狱伸出的腐烂巨蟒,硬生生从混凝土的地面下钻了出来!树根的一端深深扎入旁边一根锈迹斑斑的铸铁下水管道的裂缝中,裂缝周围凝结着厚厚的、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物质!
“槐树根?!” 老张失声惊呼。手电光下,那树根漆黑如墨,木质纹理扭曲怪异,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土腥、腐烂木头和血腥的恶臭!
白雨妍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槐树!木中之鬼!“槐”字拆开即为木鬼!在无数民间传说和道家典籍中,槐树都是最容易招引、聚集阴魂的邪树!尤其是这种深入地底、根须缠绕污秽之地的老槐树根,简直就是天然的阴气巢穴和邪祟温床!难怪能滋生那种诡异的蚀骨黑水!
“就是它!” 白雨妍声音冰冷,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准备……”
话音未落!
“咯咯咯……”
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如同婴儿嬉笑又像骨骼摩擦的诡异笑声,毫无征兆地从那截漆黑的槐树根内部传来!那笑声空灵、阴森,带着一种非人的怨毒和贪婪,瞬间穿透了水泵的嗡鸣,钻进每个人的耳膜!
“小心!” 白雨妍厉喝!
只见那截扎入下水管裂缝的槐树根猛地一颤!裂缝中那些暗红色的“血痂”瞬间溶解,化作粘稠的黑红色液体汩汩涌出!与此同时,槐树根本体上那些深深刻痕如同无数张微缩的嘴巴,同时张开,喷吐出大股大股浓密的、带着刺鼻腥甜气味的灰白色雾气!
雾气扩散极快,瞬间将前方区域笼罩!手电光柱被浓雾吞噬,光线变得昏黄暗淡。雾气带着刺骨的阴寒,接触到皮肤,立刻传来如同针扎般的刺痛感和一种诡异的、仿佛生命力被抽走的虚弱感!
“退后!喷雄黄朱砂!” 白雨妍果断下令,自己也迅速后撤。
警员们立刻举起喷壶,混合着朱砂的雄黄粉末如同红色的烟雾喷向灰雾。两者接触,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灰雾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翻滚、退缩。但树根喷吐的雾气源源不绝,雄黄朱砂的压制范围有限。
“没用的……凡俗之物……” 那诡异的“咯咯”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似乎直接响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阴泉已开……血食……吾要更多的血食……”
随着这声音,那截槐树根扎入管道裂缝的部分猛地膨胀、蠕动!裂缝被强行撑大,更多的黑红色液体裹挟着刺鼻的腥臭汹涌而出!更恐怖的是,那黑红液体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如发丝、不断蠕动纠缠的灰白色细线!正是侵入青年体内和制造了妇产科惨剧的侵蚀本源!
雾气翻腾,仿佛有无数扭曲痛苦的怨魂面孔在其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浓烈的阴寒和侵蚀性能量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众人的神经。
“白队!雄黄朱砂快用完了!这雾……挡不住了!” 一个警员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白雨妍脸色铁青,握枪的手心全是冷汗。物理攻击对这树根和雾气显然无效!雄黄朱砂只能暂时抵挡,无法根除!难道……
就在这绝望之际!
“咻——!”
一道微弱却极其醒目的金光,如同划破黑暗的流星,从众人身后的通道转角处激射而来!
金光精准无比地射入翻滚的灰白雾气中心!
“轰!”
一声沉闷的爆鸣!那金光在雾气中猛地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烈阳融雪,金色光点所到之处,灰白雾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活物般剧烈扭曲、消融!那刺骨的阴寒和侵蚀感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众人惊愕回头!
只见通道转角处,一个身影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立着。正是IcU里那个昏迷的青年道士!
他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虚汗,呼吸急促而紊乱,后背的伤口显然在剧痛。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破旧道袍,一只手中紧紧捏着一枚边缘磨得发亮、沾着新鲜血迹的古老铜钱。另一只手的手指间,夹着一张边缘焦黑、似乎刚刚燃烧过的黄色符纸残片,符纸上用朱砂绘制的符文正闪烁着极其微弱的金光,与他指尖残留的一点金芒呼应。
显然,刚才那道救命的金光,就是他以自身精血催动这张残符发出的!代价巨大!
“金光破邪符……残力……只能……挡一下……” 青年道士的声音虚弱不堪,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前方那截在雾气消散后更加狰狞蠕动的槐树根。“它……已成精……根连阴脉……需断其……灵枢……”
他的目光扫过槐树根上那些如同鬼脸的瘤节和深深刻痕,最终定格在树根扎入下水管道裂缝的根部位置。那里,黑红色的液体如同污血般不断涌出,周围的混凝土被侵蚀得如同腐烂的奶酪。
“灵枢……在根脉……七寸……” 青年艰难地抬起手,沾血的手指指向那个位置,“那里……有东西……镇着它……也……养着它……”
白雨妍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在粘稠的黑红液体和翻涌的灰白细线中,槐树根与管道裂缝的交汇处,似乎……隐隐嵌着一小块非金非木、颜色暗沉的物件?像是一块……破碎的令牌一角?
“令牌?” 白雨妍心头剧震。那东西……难道是人为放置的?这恐怖的槐树精和蚀骨阴泉,难道不是天然形成?
青年道士似乎想看得更清楚,身体猛地一晃,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手中的铜钱和符纸残片几乎拿捏不住。他体内的侵蚀显然并未根除,强行催动残符的反噬极其严重。
“你怎么样?!” 白雨妍下意识想冲过去扶他。
“别过来!” 青年厉喝,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守住心神!它……要来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
“吼——!!!”
一声混合着树木断裂、冤魂哭嚎的恐怖咆哮,猛地从槐树根深处爆发!整个地下通道都在剧烈震颤!那截漆黑的槐树根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魔物,疯狂地扭动、膨胀!无数条更细小的、如同毒蛇般的根须从本体上爆射而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和浓烈的腥风,狠狠抽向众人!根须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被撕裂的尖啸!
同时,那些从裂缝中涌出的黑红液体和灰白细线,如同受到指引,化作数十条粘稠的毒蛇,一部分扑向众人,另一部分则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卷向摇摇欲坠的青年道士!
危机,瞬间爆发至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