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甜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干涸船坞底部翻涌而上,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那由粘稠黑泥构成、胸腔搏动着诡异肉瘤的“人形”,正摇摇晃晃地从淤泥中“站”起。它没有眼睛,但肉瘤深处那点幽幽闪烁的深紫色光芒,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死死锁定了坞坑边缘的众人。
“噗通!噗通!”
肉瘤的搏动声在死寂的厂区里沉闷地回荡,每一次收缩,都牵动着泥怪身上无数扭动的漆黑线虫,头部红光急促闪烁,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如同毒蛇吐信。
“开火!目标胸口肉瘤!” 白雨妍没有丝毫犹豫,厉声下令!同时手中配枪率先喷出火舌!
“砰砰砰!”
“哒哒哒!”
枪声瞬间爆响!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向坑底的泥怪!火光在黑暗中跳跃,撕裂了浓重的恶臭。
子弹射入那粘稠蠕动的黑泥身躯,发出“噗噗”的闷响,溅起一朵朵污浊的泥浆!然而,效果微乎其微!那黑泥仿佛拥有生命,被打穿的孔洞瞬间就被周围流淌的泥浆填补愈合!子弹击中那搏动的暗红肉瘤,竟如同打在坚韧的橡胶上,被硬生生弹开,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吼——!!!”
泥怪似乎被激怒,发出一声低沉、如同无数冤魂齐哭的咆哮!它笨拙地抬起一条流淌着黑泥的手臂,指向众人!它胸腔的肉瘤猛地剧烈搏动,暗紫色光芒大盛!
“嗖!嗖!嗖!”
数十条头部闪烁着妖异红光的漆黑线虫,如同离弦的毒箭,从泥怪身上爆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直扑岸上的众人!
“小心!是那种黑虫!” 小王惊恐大喊!
“电磁脉冲!最大功率!” 老张嘶吼着,将手中设备对准虫群!
强烈的蓝色电弧再次爆发,形成一片电网!
“嗤嗤嗤!”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条黑虫瞬间被高压电流击中,爆开成一团团青烟!然而,后续的黑虫似乎学乖了,或是受到肉瘤紫光的保护,竟在空中诡异地分散、折转!如同有生命的弹幕,绕过电磁脉冲的范围,从不同角度射向人群!
“啊!” 一名警员躲闪不及,手臂被一条黑虫瞬间穿透!那虫子如同烧红的铁丝烙入黄油,轻易地钻破衣物和皮肤,消失在血肉之中!警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伤口处迅速变得乌黑肿胀,整个人如同被抽干力气般瘫软下去!
“救人!” 白雨妍目眦欲裂,一边闪避着飞射的黑虫,一边举枪点射!但黑虫速度太快,体积又小,极难命中!
“金光……护体……快退……” 诛星虚弱的声音响起,他强撑着,指尖再次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金芒,试图画出防御符咒,但显然力不从心!
就在这危急关头!
“咕咚!哗啦——!”
一声更大的水响从坞坑另一端传来!那是连接着外面清河河水的船坞闸门方向!
只见浑浊的河水如同开了锅般剧烈翻涌!紧接着,一大片浓密如海藻、却又漆黑如墨的“头发”,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潮水,猛地从河水中涌出,顺着干涸的船坞底部,朝着中心那搏动的泥怪肉瘤……急速蔓延而来!
那黑发速度极快,所过之处,淤泥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墨色,散发出更加阴冷的气息!
“水鬼?!” 小王失声惊呼!他想起那些关于水猴子拖人下水的恐怖传说!
“不……是阴泉……它在召唤……水脉秽气……” 诛星的声音带着更深的凝重。
那浓密的黑发并非攻击岸上众人,而是目标明确地涌向泥怪!瞬间就将那蠕动的人形泥怪下半身紧紧缠绕!黑发如同无数贪婪的触手,疯狂地吸附在流淌的黑泥上,汲取着其中的阴煞能量,同时也将更多污浊的河水注入泥怪体内!
泥怪发出一声舒爽又怪异的嘶鸣,身躯在黑发的缠绕和滋养下,竟然开始缓缓膨胀!胸口的肉瘤搏动得更加有力,暗紫色的光芒也愈发妖异!
而随着它的膨胀,肉瘤深处那点紫光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隐约可见,那紫光似乎……包裹着一小块极其微小的、深紫色的……晶体碎片?像是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紫水晶?
“那是……烙印核心……” 诛星死死盯着那点紫光,“阴煞令……碎片的力量……具现……”
“不能让它成型!” 白雨妍立刻意识到危险!一旦泥怪彻底被黑发包裹、与河水相连,在这聚阴的船坞里,它将变成近乎不死的怪物!
“打断它!攻击连接处!黑发和泥怪的结合部!” 她果断改变策略,枪口调转,子弹射向缠绕在泥怪腰部的浓密黑发!
“砰砰砰!”
子弹射入浓密的发丛,如同石沉大海!那黑发坚韧得超乎想象,子弹只能撕开表层,根本无法造成有效伤害!反而激怒了那些黑发,更多的发丝如同毒蛇般从水中涌出!
“用火!燃烧弹!” 白雨妍对着通讯器吼道!
外围的警员立刻准备投掷燃烧弹!
就在这时!
“咔嚓!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是那堆被重型卡车撞塌的废铁堆!
只见扭曲变形的卡车驾驶室残骸,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猛地掀开!一个浑身沾满粘稠黑油和暗红组织液、半边身体都扭曲变形、露出森森白骨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挣扎着从废铁堆里爬了出来!
是“老张”!或者说,是被痋虫强行驱动、仅剩残躯的傀儡!
它那仅剩的一只灰白眼珠,依旧死死地锁定着白雨妍……或者说,是她腰间那个装有槐树根碎片照片的证物袋!它残破的下颌骨开合着,发出“咔哒咔哒”的怪响,拖着一条断腿,以一种非人的、充满怨毒的执念,再次朝着白雨妍蹒跚扑来!
前有膨胀的泥怪和水鬼黑发,后有打不死的残骸傀儡!
腹背受敌!
“掩护白队!” 小王怒吼着,和其他警员调转枪口,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射向扑来的残骸傀儡!
“噗噗噗!” 子弹打在它残破的身躯上,溅起污浊的液体和碎骨,却只能稍微延缓它的脚步!它仿佛没有痛觉,只有毁灭证物的本能!
白雨妍一边指挥火力压制残骸傀儡,一边焦急地看着坑底那越来越庞大的泥怪和被黑发缠绕的肉瘤!燃烧弹已经准备就绪,但投掷需要角度和时机!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时刻!
“滋……啦……滋……”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干扰杂音的……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地从那残骸傀儡扭曲的胸腔里传了出来!
“……指令……优先……抹除……坐标……碎片……”
声音冰冷、机械,毫无感情!
电子音?!这傀儡……是被电子信号控制的?!
白雨妍脑中如同惊雷炸响!她猛地想起,老张尸体在停尸间暴走时,那些黑虫头部闪烁的红光!高频电磁脉冲能干扰它们!还有那坞坑淤泥里的信号天线!
是电子信号在驱动这些痋虫!是科技手段在控制邪术!
“电磁脉冲!覆盖那个傀儡!” 白雨妍对着老张嘶吼!
老张立刻调转设备方向,强忍着对坑底泥怪的恐惧,将最大功率的电磁脉冲狠狠笼罩了蹒跚而来的残骸傀儡!
“滋啦——!!!”
刺眼的蓝光爆发!
“呃啊啊啊——!!!”
残骸傀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电子杂音的尖锐嘶鸣!它身体内部猛地爆出数团细小的电火花!动作瞬间僵直!那些在它残躯内驱动它的痋虫,在强电磁下疯狂扭动,头部红光急速闪烁,似乎陷入了混乱!
机会!
白雨妍眼中寒光一闪!她并非要消灭这个打不死的傀儡!她的目标是——
她身体猛地前冲,如同猎豹般从僵直的残骸傀儡身边掠过!目标直指它那扭曲变形、裸露着金属骨骼的胸腔!刚才那电子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她的手指快如闪电,不顾那令人作呕的粘液和污血,狠狠探入傀儡破碎的胸腔内部!
入手冰冷滑腻!她猛地抓住了一个硬物!用力一扯!
“嗤啦!”
一团缠绕着断裂电线、沾满黑红色粘稠物的、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模块,被她硬生生从傀儡胸腔里扯了出来!
模块上,几颗细小的指示灯还在微弱地闪烁着红光!
几乎在模块被扯出的瞬间!
“噗嗤!噗嗤!”
残骸傀儡体内传出几声闷响,几条漆黑线虫从破口处钻出,如同失去能源般迅速僵直、枯萎、化为灰烬!整个傀儡如同被抽掉了最后的支撑,轰然倒塌在地,彻底化为一堆真正的、散发着恶臭的腐肉碎骨!
成功了!
然而,还没等白雨妍松一口气!
“轰——!!!”
坑底传来一声更加恐怖的巨响!
那被黑发缠绕的泥怪,似乎因为傀儡的彻底消亡而陷入了狂暴!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挣,缠绕的黑发寸寸崩断!胸口的肉瘤疯狂搏动,暗紫色光芒刺目欲盲!那点紫光中的晶体碎片剧烈震颤!
紧接着,一股粘稠如墨、散发着浓烈腥甜气味的黑色水柱,如同高压水炮,从肉瘤顶端猛地喷射而出!目标,并非岸上众人!
而是——坞坑另一端,那连接着滔滔河水的巨大船坞闸门!
“嗤啦——!!!”
黑色水柱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狠狠冲击在厚重的钢铁闸门上!坚硬的金属如同黄油般迅速溶解、汽化!刺鼻的白烟腾起!
仅仅几秒钟!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扇巨大的钢铁闸门,被腐蚀出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黑色粘液的破洞!
浑浊的、带着无尽阴寒气息的河水,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发出震天的咆哮,瞬间从破洞中狂涌而入!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沙、垃圾和刺骨的寒意,以排山倒海之势,瞬间灌满了巨大的干船坞!
那膨胀的泥怪发出一声满足的嘶鸣,瞬间被汹涌的河水吞没、融合!它的身躯仿佛化入了这污浊的水流,只留下那颗搏动的暗红肉瘤,如同水中的灯塔,散发着妖异的紫光,随着翻涌的河水沉沉浮浮,朝着船坞更深处、那堆扭曲的卡车残骸下方……缓缓沉去!
冰冷的河水迅速上涨,转眼间就淹没了小半个坞坑!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腥臭扑面而来!
“它要跑!沉到河底!” 白雨妍看着那在浑浊河水中沉浮、缓缓下坠的暗红肉瘤和那点妖异的紫光,心急如焚!一旦让它沉入深水,与清河地脉彻底相连,再想找到并摧毁这“烙印核心”,无异于大海捞针!
“咳咳……水……通幽冥……它……在回归……巢穴……” 诛星看着汹涌的河水,声音更加虚弱,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绝,“必须……在它……沉底前……毁掉……核心……”
他沾血的右手艰难地抬起,试图再次结印,但指尖的金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根本无法凝聚!
白雨妍看着那在浑浊河水中越来越深的暗红光芒,又看了看身边重伤虚弱的道士,以及被冰冷河水逼得步步后退的警员们。冰冷的河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小腿向上蔓延。
不能让它逃掉!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瞬间成型!
“给我绳子!” 她对着小王厉声喝道,同时开始快速脱下厚重的警服外套!
“白队!你要干什么?!” 小王惊恐地看着她。
“它要沉了!没时间了!” 白雨妍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绳子!快!” 她眼中燃烧着破釜沉舟的火焰,紧紧盯着河水中那点即将被浑浊吞没的暗红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