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空间的眩晕感尚未完全褪去,如同被塞进滚筒洗衣机甩了三天三夜的恶心感还在胃里翻腾。当脚底终于传来湿软、带着浓郁水腥气和腐烂植物味道的触感时,老K一个趔趄,差点把扛着的诛星和白雨妍一起摔进泥水里。
“呕…到了…真他妈…到了?”老K干呕了几声,勉强站稳,独臂死死撑着背后的诛星,胸口绑着的白雨妍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诛星脸色煞白如纸,星门传送对初生“薪火”的消耗远超预估。此刻他丹田处那点微弱的火种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经脉间刚刚修复的连接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让他几乎提不起一丝力气,全靠老K支撑。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蒙蒙的水域。
不是想象中的浩瀚湖泊,而是一片极其广阔的湿地沼泽。
浑浊的水面漂浮着厚厚的浮萍和水藻,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墨绿色。无数枯死的、枝桠扭曲如鬼爪的芦苇丛从水中顽强地探出头,在浓重的、带着咸腥水汽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脚下是湿滑、吸脚的黑色淤泥,混杂着腐烂的芦苇根茎和水草,散发着刺鼻的腐败气息。空气粘稠而压抑,能见度不足二十米,死寂中只有水泡偶尔破裂的“啵”声和远处不知名水鸟的凄厉鸣叫。
这里就是云梦大泽的边缘?传说中的古楚泽国,如今竟显得如此阴森荒凉。
“令牌…指引…”白雨妍的声音虚弱地从老K胸前传来。她腰侧的血咒在传送的剧烈颠簸下又隐隐作痛,阴寒之气蠢蠢欲动。她强忍着不适,从怀里掏出那块黝黑的守夜人令牌。此刻,令牌中心的星光晶石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脉动微光,光芒指向雾气弥漫的西南方向。
“西南…看来方向没错。”诛星喘息着,努力凝聚心神,试图感应令牌所指方向的气息。然而,此地浓重的水汽和沼泽特有的阴郁气场,极大地干扰了他的感知。除了令牌本身的微弱指引,他只能模糊地感应到西南方向似乎水汽更重,隐隐有某种…庞大而古老的“水”的气息蛰伏。
“这鬼地方…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老K烦躁地踢了一脚旁边的烂泥,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他断臂的肩头传来一阵剧烈的麻痒和灼痛,在云梦泽湿冷阴郁的环境刺激下,蠪蛭内丹的煞气似乎更加活跃了。他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摸了摸断口处,那里鼓胀的感觉似乎更明显了,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蠕动、钻探。
“此地阴湿…瘴气弥漫…不宜久留。”诛星眉头紧锁,他感觉到此地空气中弥漫的阴湿气息,对白雨妍的血咒和自己的薪火恢复都极为不利。“必须尽快…找到干燥高地…或…守夜人同道踪迹。”
就在这时!
“哗啦——!”
距离他们藏身的芦苇丛约十几米外的浑浊水面上,突然冒起一串密集的气泡!紧接着,一个模糊的黑影在水下快速掠过,带起一道细微的水痕,又迅速消失在浓雾深处!
速度极快,无声无息!
“水里有东西!”老K瞬间警觉,独臂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只摸到空空如也——他的“符能霰弹枪”早在九嶷山祭坛就报废了。
白雨妍也立刻握紧了匕首,强忍着腰侧疼痛,警惕地扫视着浑浊的水面。那黑影的轮廓不像是大鱼,反而更像…某种潜行的人形生物?
诛星的心神也瞬间绷紧。他集中残存的意念,试图锁定那消失黑影的气息。然而,那东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汁,气息与沼泽的阴郁水汽完美融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水生腥气和…某种冰冷敌意的残留波动。
“不是普通水兽…”诛星声音低沉,“气息阴冷…带着…窥探的恶意。此地…不太平。”
未知的窥视者,湿冷险恶的环境,重伤虚弱的三人组。形势比预想的更加严峻。
“不能待在水边!”白雨妍当机立断,“老K,找相对干燥、视野开阔的芦苇墩!我们先扎营,恢复体力,再图打算!”
老K点头,扛着诛星,搀扶着白雨妍,三人如同惊弓之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深的淤泥和污水中跋涉。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湿滑的淤泥随时可能把人陷进去。蠪蛭内丹散发的温热煞气在阴冷的环境下成了老K唯一的热源,但也让他断臂处的异样感更加清晰强烈。
终于,在跋涉了近半个小时后,他们找到了一处相对高出水面的、由密集芦苇根茎和淤泥堆积而成的小土墩。土墩面积不大,仅能容纳三人勉强坐下,但总算脱离了那令人不安的深水区。土墩中央,甚至还奇迹般地生长着几丛相对干燥的蒿草。
老K小心翼翼地将诛星和白雨妍放下,自己也一屁股瘫坐在蒿草上,大口喘着粗气。他撕下一些蒿草,铺在身下,隔绝湿冷的淤泥。又拿出水壶(里面是溶洞的泉水,所剩不多),给两人喂了几口。
“妈的…比西天取经还难…”老K抱怨着,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被浓雾笼罩的沼泽。刚才那个水下的黑影,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白雨妍靠着一丛粗壮的芦苇杆坐下,腰侧的剧痛让她眉头紧锁。她拿出守夜人令牌,放在膝上。令牌在云梦泽的环境中,似乎更加活跃了一些,晶石的脉动微光稳定地指向西南。她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探入令牌,这一次,不再是石沉大海,而是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更加清晰的共鸣感!如同微弱的电流,从西南方向的雾气深处传来!
“有反应了!”白雨妍精神一振,“西南方向…共鸣感比之前强!守夜人同道…或者至少是与令牌同源的东西…就在那个方向!距离…似乎不算特别遥远!”这发现如同黑暗中的曙光。
诛星也强打精神,盘膝坐好,闭目调息。他引导着胸口那点微弱的薪火,小心翼翼地汲取着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虽然阴湿,但云梦大泽水泽之气浓郁,亦蕴含生机)。薪火的光芒极其缓慢地恢复着,如同在寒风中艰难捂暖的火炭。此地环境对薪火压制极大,恢复速度远不如溶洞,但总好过没有。
老K则负责警戒。他拔出匕首,削尖了几根坚硬的芦苇杆,插在土墩四周,权当简易的警戒桩。同时,他忍着断臂处越来越强烈的麻痒和灼痛,再次将蠪蛭内丹握在左手中,尝试引导那股霸道的煞气。这一次,在云梦泽阴冷湿气的刺激下,煞气似乎格外活跃,涌入断臂处的速度更快了!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断口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生长、硬化!一股混杂着剧痛和力量的奇异感觉冲击着他的神经。
“嘶…”老K倒吸一口冷气,额角渗出冷汗,眼中却闪烁着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雾气似乎更浓了,能见度进一步降低。远处水鸟的鸣叫也消失了,只剩下死寂的水声和风吹过枯芦苇的沙沙声,如同鬼魅的低语。
突然!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木桨划破水面的“哗…哗…”声,从土墩西南方向的浓雾中传来!声音由远及近,节奏稳定!
“有人!”老K瞬间绷紧,压低声音,独臂握紧了匕首。诛星和白雨妍也立刻警觉起来。
浓雾如同幕布般被缓缓拨开。一艘狭长的、造型简陋古朴的独木舟,如同幽灵般从雾气中显现。
划船的,是一个身形矮壮、穿着破烂蓑衣、戴着宽大斗笠的汉子。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他划桨的动作沉稳有力,显然对这片水域极其熟悉。独木舟吃水很深,船尾似乎堆放着一些用油布盖着的、看不清形状的货物。
当独木舟划到距离土墩约三十米左右时,那蓑衣人似乎察觉到了土墩上的动静。他划桨的动作微微一顿,斗笠缓缓抬起,两道如同鹰隼般锐利、却又带着浓浓戒备和审视的目光,穿透浓雾,精准地落在了土墩上的三人身上!那目光扫过重伤的诛星和白雨妍,最后停留在老K那空荡荡的袖管和握着内丹、散发着凶戾气息的左手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气氛瞬间凝固。浓雾之中,三方无声对峙。陌生人的出现,是敌是友?是此地的原住民,还是…另有所图?守夜人令牌的共鸣,是否与他有关?云梦大泽的谜团,随着这艘突然出现的独木舟,掀开了更深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