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已上钩！按计划行动！准备收网！”
凌虚子冷静的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废弃厂区边缘的压抑寂静。代号“红油”的白雨妍，肾上腺素混合着火锅余韵在她血管里奔腾，拇指稳稳离开“血旺”激活器的红色按钮，反手拔出了SEA标配的“破邪”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踏实了点，她猫着腰，借着倒塌矮墙的阴影，迅速向预设点A靠近。
耳机里传来诛星嘶哑却清晰的远程播报：“目标速度…恒定…直线…距离一百五十米…预计接触时间…一分钟…注意…目标移动…无实体…扰动…类似…能量滑行…地面…无痕迹…”
无实体？能量滑行？白雨妍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儿比想象的还邪门！她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和腐土味道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死死锁住战术终端腕表上那个飞速接近预设点A的刺眼红点。周围，其他SEA队员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无声地占据着各个有利位置，枪口或特制的能量捕捉器对准了那片平坦的荒地。
观测站内，诛星面前的球形屏幕上，代表“老张”邪物的红色光点与代表“血旺”的蓝色光点正急速靠近。乱葬岗核心区域那团混乱的能量漩涡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微微搅动，旋转得更加狂乱。诛星强忍着虚弱感带来的眩晕，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微弱的感知中，试图捕捉更细微的变化。
“距离…八十米…目标…能量波动…增强…有…吞噬…渴望…” 诛星的声音带着紧绷。
白雨妍已经能看到目标了！月光下，一个扁平、灰白色、覆盖着粘液的“人形轮廓”正贴着地面，以一种非人的、如同液体般流畅又迅捷的姿态滑行而来！它没有腿，整个下半身仿佛融入了阴影，上半身那模糊扭曲的“脸”上，两点幽绿磷光如同饿狼般死死锁定着“血旺”埋藏的地点！一股混合着淤泥、腐败和阴冷的恶臭随着它的接近，提前弥漫开来，熏得白雨妍差点背过气去。
“好家伙，这‘外送’速度够快的！”白雨妍心里吐槽，握枪的手更紧了。
“距离…五十米…准备…”凌虚子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冷静得如同手术刀。
邪物“老张”似乎完全被“血旺”模拟的“天师精血”信号所吸引，对周围的埋伏毫无察觉。它速度不减反增，如同扑向猎物的毒蛇，猛地加速冲向埋藏点！
“就是现在！捕捉组！能量网！”凌虚子厉喝！
“嗡——！”
预设点A周围的地面，四台伪装成碎石的能量捕捉器瞬间激活！四道炽亮的、交织着细密符文的光束从四个方向激射而出，在空中瞬间交织成一张覆盖方圆十米的光网！光网带着强大的束缚能量，当头朝着疾冲而来的灰白邪物罩下！
成了！白雨妍心中一喜！
然而，就在光网即将合拢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疾冲的灰白邪物仿佛早有预料，或者说是对能量陷阱有着本能的规避！它扁平的身体在高速中猛地一个违反物理规律的直角急停！紧接着，覆盖全身的灰白粘液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
“噗嗤——！”
一股浓郁如墨、散发着刺骨阴寒的灰白粘液如同高压水枪般，猛地从它“胸膛”位置喷射而出！这股粘液并非射向光网，而是精准地射向光网能量节点最薄弱的地面连接点！
滋滋滋——！
粘液与炽亮的光束接触，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响！那蕴含强大束缚能量的光束，竟然如同遇到强酸的金属，瞬间黯淡、扭曲、随即寸寸断裂！刚刚成型的能量光网，在合拢前的最后一秒，被这股阴毒粘液从根基处腐蚀瓦解，化作漫天逸散的光点！
“能量网被破坏！目标规避成功！”捕捉组队员惊骇地报告。
“目标转向！它朝‘红油’方向去了！速度极快！”观测站里，诛星的声音带着急迫的嘶哑！
白雨妍只觉得一股腥风扑面！那灰白邪物在喷出粘液瓦解光网的瞬间，幽绿的目光已经锁定了离预设点A最近、也是刚才操作激活器的她！扁平的身体如同鬼魅般一个折射，舍弃了近在咫尺的“血旺”，带着滔天的怨毒和一种被戏耍的暴怒，直扑白雨妍！
“靠！仇恨转移了？！看我好欺负？！”白雨妍头皮发麻，想也不想，本能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三发特制的“破邪”子弹呼啸而出，带着微弱圣洁光芒，射向那疾扑而来的邪物！
噗噗噗！
子弹再次打进了那层坚韧滑腻的灰白粘液里！如同泥牛入海，仅仅溅起几点粘液涟漪，留下几个浅坑，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甚至连迟滞它的速度都做不到！
“物理攻击效果微弱！眼睛！打它眼睛！”频道里传来凌虚子的提醒，同时他也拔出了一柄造型古朴、剑身刻满符文的短剑，身形如电般从侧翼包抄过来！
眼睛！白雨妍立刻调转枪口，瞄准那两点急速放大的幽绿磷光！
但邪物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它似乎学乖了，扁平的头颅猛地一低，两点磷光瞬间被翻涌的粘液覆盖！同时，它那由骨刺组成的“手臂”猛地向前一探，五根锐利的骨刺如同淬毒的匕首，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白雨妍的面门！
太快了！白雨妍根本来不及再次瞄准！她甚至能闻到骨刺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小心！”侧翼的凌虚子救援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低头！滚！”诛星嘶哑的吼声如同惊雷般在白雨妍耳机里炸响！
几乎是条件反射，白雨妍完全放弃了瞄准和闪避（也根本来不及），猛地一个极其狼狈的“懒驴打滚”，抱着脑袋就向旁边满是碎石瓦砾的地面扑去！
嗤啦！
五根锐利的骨刺擦着她的头皮掠过，带走了几缕发丝，狠狠扎进了她刚才所站位置后面的一截锈蚀的钢梁上！坚硬的钢铁如同豆腐般被洞穿！
白雨妍摔得七荤八素，手肘膝盖火辣辣地疼，但好歹捡回一条命！她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那邪物一击落空，骨刺深深嵌入钢梁，似乎卡了一下！
机会！
“打！”凌虚子已经杀到近前，手中符文短剑带着凌厉的金光，直刺邪物因拔刺而暴露出来的、粘液覆盖稍薄的“后颈”位置！
其他队员也纷纷开火，子弹和能量束集中射向邪物的头部区域，试图逼迫它露出眼睛！
然而，这邪物反应快得惊人！它根本不拔刺，整个扁平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一扭！嵌着骨刺的“手臂”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向弯折，五根骨刺如同蝎尾般倒钩回来，狠狠扫向凌虚子的腰间！同时，它身体另一侧翻涌的粘液中，瞬间又探出三根同样的锐利骨刺，如同毒蛇吐信，刺向最近的一名队员！
“组长小心！”
“老吴快退！”
惊呼声四起！凌虚子被迫回剑格挡，“铛！”一声金铁交鸣，符文短剑挡住了扫来的骨刺，但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后退半步。那名队员反应稍慢，虽然竭力躲避，大腿外侧还是被一根骨刺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顿时鲜血淋漓！
“妈的！这玩意儿属章鱼的？骨头随便长？！”白雨妍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瞬间陷入混乱的战局，又急又怒。子弹打上去效果有限，能量武器被粘液克制，近身搏斗又极其危险！这“蜕皮怪”比槐树精难缠多了！
“它…核心…在…粘液…深处…移动…弱点…眼睛…是…关键…但…被…重点…防护…”诛星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和焦急。他的感知能捕捉到邪物能量核心的大概位置，却无法穿透那层厚厚的、能吸收和干扰能量的灰白粘液，更无法锁定那两点被严密保护的幽绿磷光。
怎么办？白雨妍脑子飞速转动。强攻不行，智取…智取个屁啊！这玩意儿滑不溜手，刀枪不入！等等…刀枪不入？粘液？吸收能量？
她猛地想起地下管道里，诛星用金光咒灼烧槐树精汁液的情景！还有…还有之前在医院，那黑水怕什么来着？生石灰？！
一个极其大胆（且非常不卫生）的想法，如同黑暗中的火花，在她脑海里“噌”地亮了起来！
“大佬！”白雨妍对着耳机大吼，“这粘液…怕不怕…纯阳的…口水？！”
频道里瞬间一片死寂。
连正在和邪物骨刺缠斗的凌虚子动作都顿了一下，差点被骨刺扫中。
观测站里，诛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什…什么…？！”
“口水！唾液！童子唾最好！”白雨妍语速飞快，一边狼狈地翻滚躲避着邪物因分心攻击别人而溅射过来的零星粘液，一边嘶声力竭地解释，“你不是说纯阳烈性之物吗？活人唾液自带阳气！童子唾阳气最旺！老话还说口水能破邪呢！试试看！死马当活马医了！”
诛星：“……” 他感觉自己的道心再次受到了毁灭性冲击。童子唾？他几百年前就不是童子了！而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白雨妍！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凌虚子格开一记骨刺，沉声喝道。
“我没开玩笑！”白雨妍躲到一堵半塌的墙后，急得跳脚，“想想原理！粘液属阴，活人阳气唾沫属阳！说不定能中和或者让它难受！就算不行，吐它一脸也够恶心它的！扰乱它视线也行啊！总比干看着强！”
也许是“恶心它”这个理由打动了诛星，也许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许是白雨妍的歪理邪说总能在绝境中创造奇迹…诛星在观测站里，看着屏幕上那左冲右突、越战越勇的邪物，以及受伤队员流血的画面，一咬牙，用尽力气嘶吼：
“…集…中…火力…压制…它…头部…区域…逼它…抬头…露眼…然后…吐！…用…力…吐！…蕴含…怒意…阳气…更足！…”
凌虚子：“……” 他感觉自己几十年的三观正在崩塌重组。但战场瞬息万变，容不得犹豫！
“…执行！压制头部！逼它抬头！”凌虚子几乎是吼着下达了这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诞的命令！
SEA队员们虽然也懵，但令行禁止！所有火力瞬间集中，子弹、能量束如同狂风暴雨般射向邪物的头部！不求杀伤，只求逼迫！
那邪物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密集攻击打懵了，覆盖头部的粘液被打得不断翻涌凹陷，它下意识地仰起那扁平的头颅，试图用更厚的粘液去抵挡！
两点幽绿磷光，在翻涌的粘液缝隙中，一闪而逝！
“就是现在！吐！”诛星和白雨妍的声音同时在频道里响起！一个嘶哑，一个尖利！
白雨妍早就蓄势待发！她从墙后猛地探出身，气沉丹田，回忆着刚才差点被开瓢的惊悚和被追杀的憋屈，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她对着那两点幽绿磷光的方向，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狠狠地——
“he——tui！！！”
一口酝酿了愤怒、恐惧、火锅余威以及“辣警长”全部意志的唾沫，如同出膛的炮弹，划破阴冷的空气，精准地、带着白雨妍满腔的“问候”，狠狠地糊在了邪物“脸”上那两点幽绿磷光中间的位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SEA队员，包括凌虚子，动作都停滞了半秒，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口…晶莹的…唾沫…粘在了灰白粘液上。
邪物“老张”的动作也猛地一僵。它似乎…愣住了？那两点幽绿磷光极其罕见地显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
一秒…
两秒…
滋滋滋——！！！
一阵比刚才能量网被腐蚀时更加剧烈、更加刺耳的声响猛地爆发出来！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块上！
只见那口唾沫命中的位置，灰白色的粘液如同遇到了克星般，瞬间剧烈地沸腾、翻滚、变黑、萎缩！一股浓郁的白烟伴随着刺鼻的焦臭味猛地升腾而起！那两点被粘液严密保护的幽绿磷光，如同被强酸泼中，疯狂地闪烁、明灭，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灵魂层面）！
“嗷——！！！”
邪物整个扁平的身体都剧烈地痉挛、抽搐起来！覆盖全身的粘液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疯狂翻滚！它那几条骨刺手臂胡乱地挥舞着，仿佛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卧槽！真有用？！”白雨妍自己都惊呆了！
“弱点暴露！攻击眼睛！快！”凌虚子最先反应过来，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手中符文短剑金光暴涨，如同一道金色闪电，直刺那两点因粘液萎缩而彻底暴露出来的、疯狂闪烁的幽绿磷光！
其他队员也如梦初醒，所有火力瞬间集火那两点脆弱的磷光！
砰砰砰！嗤啦！
子弹、能量束、金色剑光，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那两点幽绿之上！
“噗！噗！”
两声如同灯泡破碎的轻微闷响！
那两点充满了怨毒与贪婪的幽绿磷光，在集火之下，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彻底熄灭！
“嗷呜——！！！”
一声更加凄厉、仿佛灵魂被撕裂的无声尖啸席卷全场！那灰白邪物如同被抽掉了脊椎，整个扁平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抽搐、萎缩！覆盖全身的粘液如同失去了活性般，迅速变得黯淡、干涸、龟裂！那几条骨刺手臂也无力地垂落下来，插入地面的骨刺甚至自行崩断！
转眼间，刚才还凶威赫赫的邪物，就化作了一滩不断冒着白烟、散发着浓烈焦臭味的、粘稠的灰黑色泥浆状物质，瘫在原地，再无动静。
战斗，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极其荒诞却有效的方式，戛然而止。
废弃的厂区边缘，只剩下夜风的呜咽，以及…一群SEA队员呆若木鸡的喘息声。
凌虚子握着还在微微发光的符文短剑，看着地上那滩冒烟的“泥浆”，又看看不远处还保持着“he-tui”姿势、一脸懵逼加狂喜的白雨妍，再想想频道里可能已经彻底石化的诛星…
他默默地，极其缓慢地，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目标…确认…失去活性。”他干涩的声音在寂静的频道里响起，带着一种深深的、世界观被重塑后的疲惫，“‘红油’…干得…漂亮。”
白雨妍这才回过神，放下手臂，看着自己那口“立下奇功”的唾沫曾经飞行的轨迹，又看看地上那滩“战利品”，突然感觉…喉咙有点干。
她咽了口唾沫（这次没吐），对着耳机，用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和得意洋洋的语气，弱弱地问了一句：
“…那个…大佬…远程支援的诛星顾问…”
“…这招…‘真阳唾’…”
“…能…报销…润喉糖…吗？”
观测站里，诛星看着屏幕上那代表邪物的能量信号彻底消失，再听着白雨妍那“报销润喉糖”的灵魂发问…
他默默地、艰难地抬起没受伤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直视…“口水”…这两个字了。
青城山列祖列宗在上…弟子…愧对师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