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狐雕像眼中那抹微光敛去,温润祥和的低语在两人脑海消散,只留下“听骨崖”三个字和“伪声引诱迷失者”的警告,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洞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巨狼假寐时悠长的呼吸声,和那尊玉狐雕像散发的、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白雨妍捏着那枚刚从焦黑手机残骸里抠出来的、同样被乳白石净化过的微型储存卡,感觉像捏着一块滚烫的炭。“伪声?巢穴?这东北的‘赛博萨满’业务范围挺广啊,还兼职搞电信诈骗诱拐主播?”
诛星没说话,目光落在岩石上那台被“物理刷机”后彻底安静、外壳还残留着暗红污迹的笔记本电脑上。这东西曾是接收和放大污秽的节点,如今却成了个哑巴铁疙瘩。他体内的“暖宝宝”阳火似乎感应到洞内平和的气息,流转得顺畅了一丝,但距离“充电”成功还差得远。
“呜……”
趴在苔藓窝里的巨狼发出一声低沉的喉音,幽蓝的眸子不知何时睁开了一条缝,正静静地看着他们。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催促。
“得,森林警察同志发任务了。”白雨妍认命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储存卡塞进战术包最里层,又费力地把那本冻手的《饲魔》玉册调整了个位置,确保不会硌着自己。“听骨崖是吧?道爷,你这‘暖宝宝’续航够不够?别半路熄火,咱俩可就真成冰雕了。”
诛星尝试调动阳火,后心位置传来微弱但持续的热量。“能撑。”他言简意赅,目光却落在洞口方向的风雪上。听骨崖……这名字本身就带着一股不祥的寒意。
巨狼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庞大的身躯无声地站起,抖了抖身上浓密的黑毛,走到洞口,用鼻子将那架藤条松枝编成的简易雪橇再次拱到了雪地上。然后,它回头,幽蓝的眸子瞥了白雨妍怀里的玉册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警告意味的低吼。
白雨妍瞬间明白了:“不能带‘工伤补贴’去?”她抱着玉册,有点不舍。这玩意儿虽然冻手,但关键时刻能当板砖拍鬼手啊!
巨狼的眼神很坚决,又朝雪橇扬了扬头。
“行行行,您是司机您说了算。”白雨妍无奈,只能把玉册小心地放在玉狐雕像旁的岩石上。说来也怪,玉册一离手,那股如影随形的阴冷感立刻减轻不少,连洞内祥和的气息都似乎浓郁了一丝。玉狐雕像表面的光晕似乎也微不可察地亮了一瞬。
安置好玉册,两人再次爬上那架藤条雪橇。白雨妍抱着那块消耗了不少能量、光芒略显黯淡的乳白石,汲取着最后一点暖意。诛星坐稳后,巨狼叼起拉绳,巨大的身躯猛地发力!
呼——!
雪橇再次化作离弦之箭,冲入茫茫风雪!这一次,巨狼似乎有意提速,雪橇在厚厚积雪上飞驰的速度比来时更快!两侧的松林化作模糊的银灰色剪影,冰冷的寒风如同鞭子抽打在脸上。
“嗷——!”白雨妍被强烈的推背感死死按在雪橇上,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道爷……这……VIp飙车服务……加钱……加钱啊!”
诛星紧紧抓住雪橇边缘,脸色在寒风和高速下愈发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地盯着前方。他能感觉到巨狼奔跑的方向,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香灰骚腥和电子焦糊味的怪异气息,似乎也随着靠近而变得……更加清晰?
雪橇在林海雪原中飞驰了将近一个小时,地势开始明显抬升。高大的针叶林逐渐被低矮扭曲的灌木和嶙峋裸露的黑色山岩取代。风更大了,卷起的雪沫如同白色的沙尘暴,能见度急剧下降。空气也变得更加干燥、冰冷,吸入肺里如同吞下冰渣。
巨狼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一处极其险峻的山坳入口前。
眼前的山坳,如同大地被巨斧劈开的一道狰狞伤口。两侧是陡峭如削、覆盖着薄薄冰雪的黑色悬崖,崖壁怪石嶙峋,形态扭曲如同无数挣扎的骸骨。山坳内,风发出凄厉尖锐的呼啸,如同无数怨魂在哭嚎,卷起地上的积雪和碎石,形成一片白茫茫的、能见度不足十米的混沌区域。那股混合着不祥气息的味道,在这里浓郁到了顶点,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粘稠感。
“听骨崖……”白雨妍喃喃道,感觉这名字真是名副其实。她抱紧了怀里的乳白石,石头散发的暖意成了唯一的慰藉。
巨狼放下雪橇拉绳,幽蓝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呼啸的风雪山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它巨大的身躯微微伏低,做出了防御姿态,显然不打算再往前一步。
“得,终点站到了。”白雨妍跳下雪橇,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司机同志,返程票怎么算?包接包送不?”
巨狼根本没理她,幽蓝的眸子转向诛星,巨大的头颅朝着山坳的方向点了点,眼神凝重。意思很明确:我只能送到这儿,里面太凶险,你们自己进去。
诛星点点头,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压住经脉的隐痛,迈步走向那片风雪弥漫、鬼哭狼嚎的山坳入口。白雨妍紧随其后,战术匕首已经握在手中,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刚一踏入山坳,风雪的呼啸声瞬间放大了十倍!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撕扯着衣物和皮肤!能见度低得可怜,只能勉强看清脚下被狂风刮得裸露出来的黑色冻土和尖锐碎石。两侧陡峭的崖壁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沉默的黑色巨兽。
“道爷!跟紧点!别走丢了!这鬼地方掉队了可没人给你发寻‘暖宝宝’启事!”白雨妍顶着风大声吼,声音被瞬间吹散大半。
诛星没说话,只是将体内那点微弱的阳火运转到极致,在后心位置散发出稍强一些的热量,勉强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他努力辨识着风中那股不祥气息的源头,脚步坚定地朝着山坳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风雪的呼啸声中,开始夹杂进一些其他的声音。
“呜……呜呜……”
“别……别过来……”
“救……救命啊……”
是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在耳边低语,又像是从风里飘来,忽远忽近,难以捉摸!正是之前在黄仙庙听过的、直播团队成员的声音!
“是他们!”白雨妍精神一振,但随即更加警惕。这声音飘忽不定,明显不对劲!
“伪声……迷惑……”诛星沉声道,提醒白雨妍别被这声音引诱。他努力集中精神,循着那股混杂在风中、更加清晰的电子焦糊味和浓烈阴煞之气前进。
山坳曲折向上,风雪似乎永无止境。就在白雨妍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冻僵的时候,眼前的风雪骤然一清!
他们穿过了最狭窄的风口,来到了山坳深处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台?
这平台像是被硬生生从陡峭崖壁上凿出来的,面积不大,边缘就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悬崖。平台中央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座完全由森森白骨搭建而成的……祭坛!
祭坛大约半人高,结构极其诡异。基座是无数粗大的、不知名兽类的腿骨和肋骨交叉叠成,缝隙里塞满了细碎的人骨(指骨、趾骨、碎颅骨)。祭坛顶端,并非供奉神像,而是用大量纤细扭曲的人类脊椎骨和肋骨,如同鸟巢般,缠绕、堆砌成一个巨大的、中空的……颅骨形状!
这巨大的白骨颅骨空洞的眼窝,正对着悬崖外的虚空。颅骨内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电子垃圾!
烧焦变形的手机、碎裂的平板屏幕、扭曲的直播麦克风、缠绕成团的充电线、甚至还有几个被踩扁的蓝牙耳机!这些电子垃圾如同某种亵渎的祭品,被粗暴地塞满了白骨颅骨的空腔!
在白骨颅骨的“天灵盖”位置,赫然镶嵌着一台外壳严重变形、屏幕碎裂成蛛网、但仍在极其微弱闪烁红光的——便携式投影仪!
投影仪的镜头,正对着悬崖外的虚空。一股浓烈的、肉眼可见的灰黑色阴煞之气,混合着细微的、噼啪作响的电火花,正从祭坛下方源源不断地升起,被白骨颅骨汇聚,再被那台投影仪贪婪地吸收!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白骨祭坛的四周,雪地上,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站立”着五个人影!
正是“灵狐探秘”直播团队的成员!三男两女,穿着颜色鲜艳但早已破烂肮脏的冲锋衣,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茫然。他们的眼神空洞,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翳,身体微微颤抖,却并非因为寒冷,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操控着!
每个人的耳朵里,都塞着一个造型奇特、如同白色小蘑菇的骨传导耳机!耳机表面,闪烁着极其微弱、却频率一致的诡异红光!
而他们的嘴巴,正随着那台投影仪闪烁的红光,以一种完全同步的、毫无生气的节奏,不断地开合着,发出之前听到的那些断断续续、充满恐惧和绝望的……伪声!
“呜……呜呜……”
“别……别过来……”
“救……救命啊……”
声音汇聚在一起,在空旷的悬崖平台上回荡,配合着呼啸的风雪和白骨祭坛的森然景象,形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画卷!
“他们在……当人肉复读机?!”白雨妍看得寒毛倒竖,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就是“伪声引诱”?用受害者自己的声音,制造恐惧陷阱,引诱更多人?!
诛星的眼神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祭坛顶端那台闪烁红光的投影仪!源头!控制这些人的核心,就是那东西!它吸收阴煞和电火煞气,再通过骨传导耳机操控受害者发声!
就在这时,那台投影仪似乎感应到了生人的闯入,闪烁的红光猛地变得急促、明亮!镜头对准了闯入的诛星和白雨妍!
嗡——!
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混乱和冰冷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巨浪,猛地从投影仪中爆发出来,狠狠撞向两人!同时,祭坛下方涌出的灰黑阴煞之气也骤然加剧!
白骨祭坛周围,那五个僵硬站立的人影,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在两人身上!他们嘴巴开合的速度陡然加快,发出的伪声不再是恐惧的求救,而是变成了充满怨毒和攻击性的嘶吼:
“死……!”
“留下……!”
“血肉……祭品……!”
他们僵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猛地拉扯,开始以一种极其不协调、如同关节生锈木偶般的动作,摇摇晃晃地、朝着诛星和白雨妍围拢过来!速度不快,但那种被操控的、非人的压迫感,配合着白骨祭坛和悬崖的绝境背景,足以让人窒息!
“靠!强制点歌还带围殴服务的?!”白雨妍握紧匕首,看着五个被操控的前同行,感觉一阵恶心和愤怒。
诛星眼中厉芒爆闪!他知道不能伤及这些无辜者,必须摧毁控制他们的核心!他猛地踏前一步,体内那点微弱的阳火被他强行压缩、凝聚在右手掌心!掌心瞬间变得通红滚烫,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破!”
他一声低喝,右掌带着灼热的气息,狠狠拍向白骨祭坛的基座!他要毁掉这汇聚阴煞的节点,切断投影仪的能量来源!
然而,就在他手掌即将拍中祭坛的瞬间——
“咯咯咯……”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小女孩般天真无邪的笑声,毫无征兆地在诛星和白雨妍的耳边响起!
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与周围森然恐怖的环境形成了极致诡异的反差!
这笑声仿佛拥有魔力,诛星凝聚在掌心的阳火猛地一滞!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了半拍!
与此同时,白骨祭坛顶端,那台投影仪闪烁的红光骤然变成了刺目的惨绿色!一道凝练的、如同实质的惨绿光束,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投影仪镜头中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射向诛星因为笑声干扰而出现破绽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