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的冬雪簌簌落下,将天元镖局新落成的分舵染成一片素白。林远站在阁楼窗前,望着街道上驮着货物的骡马队在雪泥中艰难前行,手中的密报被反复摩挲得边角发皱——胡文远在江南至中原商道受阻后,已悄然北上,目的地直指晋商盘踞的三晋大地。
“掌柜,这是从太原传来的急件。”苏婉娘推门而入,斗篷上的积雪尚未融化,“晋商八大家之一的王家,近日频繁宴请徽商代表,连久居不出的乔家老东家也现身宴席。”她展开信纸,上面用暗墨写着一行小字:“胡文远携带西洋火器图纸,与晋商密谈海运分利之事。”
林远的指尖重重按在窗棂上,震落几缕冰棱。晋商以票号、盐铁起家,掌控着北方七成以上的银钱流通与大宗商品交易,若与擅长海运的徽商联手,天元镖局苦心经营的南北商道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更令他不安的是,密报中提及的“西洋火器图纸”,与胡文远此前在海上走私的货物清单隐隐呼应。
“立刻召集北方联盟的诸位镖头,明日在洛阳召开紧急会议。”林远转身时,烛火照亮他紧绷的下颌,“同时让刘庆福带死士潜入太原,务必查清徽商与晋商的谈判细节。记住,只查不打草惊蛇。”
三日后,洛阳城龙门客栈的密室里,来自十二家镖局的掌舵人围坐一堂。马奎将一叠案卷摔在桌上,怒声道:“胡文远那老贼,在江南吃了瘪,就想拉晋商来对付我们!听说他们要合开‘汇通海号’,专营南洋香料贸易,这分明是要断我们的财路!”
“且慢。”林远展开中原商道的布防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各个驿站与护卫据点,“晋商虽富,但不善漕运;徽商精于海运,却在北方根基浅薄。他们的合作看似强强联合,实则暗藏裂痕。”他的手指停在黄河与运河的交汇处,“我们的关键,在于守住汴梁至徐州的水陆枢纽,卡住他们南下的咽喉。”
就在众人商议对策时,刘庆福浑身是雪地闯入,怀中紧紧抱着用油布包裹的密档:“掌柜,胡文远答应将海运利润的四成让给晋商,还承诺帮他们打造五十艘福船!作为交换,晋商要开放西北茶路,并且......”他压低声音,“提供足够装备三千人的火器。”
密室里顿时一片哗然。火器在大明属管制兵器,民间私藏十件以上便可论罪,晋商与徽商的交易一旦坐实,不仅能武装起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更可能动摇朝廷对地方商帮的掌控。林远盯着密档上的联名契约,突然注意到落款处除了胡文远和晋商代表的印鉴,还有一个陌生的花押——那是倭寇常用的密语符号。
“原来如此。”林远冷笑一声,将密档推给众人,“胡文远这是要借晋商的钱,倭寇的技术,打造一支海上私军。我们当务之急,是将此等重大情事如实呈报朝廷。”他立即修书两封,一封通过加急驿递送往应天府刑部,随信附上详细证据,详述徽商晋商勾结倭寇、私造火器的隐患;另一封则托请漕运总督王大人代为转呈,恳请朝廷重视民间商帮异动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
然而,胡文远早有防备。当朝廷的调查人员抵达太原时,晋商大院里早已人去楼空,所有交易记录被付之一炬。更棘手的是,晋商利用遍布全国的票号,在短短半个月内将海量白银转移至海外。与此同时,“汇通海号”的第一支船队悄然驶出泉州港,船上满载着徽商的丝绸与晋商的药材,目的地直指日本长崎。
林远站在汴梁城头,望着黄河上往来的商船,心中盘算着破局之策。他注意到晋商与徽商合作后,西北茶路的运输价格暴涨,导致许多中小茶商血本无归。“苏婉娘,联系陕西、四川的茶农,我们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收购茶叶,再通过新商道运往江南。”他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既然他们要垄断贸易,我们就从源头釜底抽薪。”
与此同时,天元镖局开始在运河沿岸增设了望塔,每座塔配备火铳手与信鸽传讯系统。林远还改良了战船设计,在船头加装可旋转的火炮架,这种被他命名为“惊涛”的战船,虽不及朝廷水师的战舰庞大,却胜在灵活轻便,适合内河作战。
胡文远得知天元镖局的动作后,在泉州的商馆里暴跳如雷:“林远这是要把我们困死在海上!”他立即命令“汇通海号”的船队改变航线,避开运河防线,转而从长江口溯流而上。但林远早有预判,当徽商晋商的船队行至江阴要塞时,数十艘“惊涛”战船突然杀出,火炮轰鸣声响彻江面。
“胡东家,不好了!”一名舵手浑身湿透地闯入船舱,“天元镖局的战船装有新式火炮,射程比我们的火铳远了一倍!”
胡文远望着被炮火击中的货船在江面燃烧,心中恨意翻涌。他知道,这场与林远的商战,已经从陆地延伸到海上,从商业竞争升级为势力博弈。而暗处,倭寇的势力正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在这场乱局中分得一杯羹。
林远站在旗舰的甲板上,看着败退的敌船,并未露出丝毫喜色。他清楚,这只是徽商晋商联盟的一次试探性进攻。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传令下去,密切监视沿海各港口。”他对马奎说道,“另外,安排可靠之人持续关注朝廷动向,若有需要,及时向相关衙门补充呈交新搜集的证据与线索。”
夜色渐深,运河上的硝烟尚未散尽。远处,晋商的信鸽正带着求援信飞向北方,而天元镖局的热气球则载着最新的情报,朝着应天府的方向飞去。这场商战的余波,正如同冬日的风雪,愈演愈烈,而整个大明的商业格局,也将在这场风暴中迎来前所未有的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