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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要塞“熔炉”在警报声中彻底苏醒。引擎的咆哮如同困兽垂死的怒吼,焊接的火花如同濒死的星辰,急促的脚步声和武器上膛的铿锵声汇成一片压抑而狂暴的交响。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机油味、硝烟味,还有绝望被点燃后特有的、带着铁锈腥气的灼热。

老枪的身影在昏暗、管线交错的通道里移动,步伐蹒跚却带着踏碎一切的决绝。他那只空荡荡的右袖管,随着步伐在身侧微微晃动,如同某种不详的战旗。温时绯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这声音却压不住她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阿杰被两个下城战士用粗麻绳和钢管临时扎成的简易担架抬着,跟在后面。莎拉医生一边疾走,一边紧张地盯着阿杰惨白如纸的脸和他胸口那层散发着微弱绿光的生物敷料——那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头儿!‘铁毡’顶不住了!处刑者撕开了陷阱!两台正朝‘废料峡谷’方向突进!毒蛇小队在c-13管道区缠住一台,但损失惨重!”一个浑身硝烟、脸上带着新鲜灼伤的下城战士从侧方通道冲出来,声音嘶哑地报告,眼中是拼死一搏的赤红。

老枪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只有那冰冷如铁的声音砸在通道里:“告诉毒蛇,拖住!用命拖!其他人,放弃‘铁毡’,所有重火力,给老子集中到‘峡谷’出口!把那里变成熔炉!”

“是!”战士吼了一声,转身狂奔而去。

通道在前方分岔。一条向上,通往布满巨大废弃冷却塔和扭曲管道的“废料峡谷”外围;另一条则向下,更加幽深,锈蚀的金属阶梯盘旋着没入更浓重的黑暗,那是通往b-7区深层边缘、清漪坠落点的近路,但狭窄崎岖,无法通行担架。

老枪在岔口停下。他那只浑浊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独眼,终于第一次,真正地、带着千钧重量落在了温时绯脸上。目光锐利如刀,刮过她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最终钉在她腰间的霰弹枪和她身后昏迷的阿杰身上。

“你。”老枪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钢板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火星,“带路,去b-7夹缝。”他抬手指向那条向下延伸、如同巨兽食道般的黑暗阶梯。

温时绯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带路?去救清漪?那阿杰怎么办?莎拉医生说需要立刻手术!这条向下的小路,担架根本下不去!时间…阿杰的时间在以秒计算!

“他…”温时绯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她指向担架上气息奄奄的阿杰,“莎拉医生说…他撑不了多久了!需要立刻手术!这条通道…”她的目光焦急地在陡峭向下的阶梯和阿杰苍白如纸的脸之间来回扫视。

“莎拉!”老枪的目光甚至没有偏移半分,依旧死死锁着温时绯,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钉在原地。

“在!”莎拉医生立刻应声。

“带上你的人,抬着他,走上面的大路,去‘铁砧’!”老枪的命令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用最快速度!他要是死在路上,你就给他陪葬!”

莎拉医生脸色一白,但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毅:“明白!头儿!”她不再看温时绯,猛地挥手招呼抬担架的战士,“快!跟我走上面!快!”两个战士咬紧牙关,抬着担架,在莎拉的带领下,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向上通往“废料峡谷”的通道,身影迅速消失在弥漫的灰尘和昏暗光线中。

温时绯看着阿杰消失在拐角,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被撕走了一半。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阿杰被带走了,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死未卜。而她,必须立刻带着这个如同复仇魔神般的男人,去另一个未知的绝境寻找清漪。两边都是深渊,她站在中间,脚下的钢丝随时会断裂。

“走!”老枪那不容置疑的、带着铁锈血腥味的命令再次砸来。雷克如同一尊沉默的钢铁雕像,已经站在了向下阶梯的入口,冰冷的目光催促着她。老枪那只攥着清漪发卡的左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手背上狰狞的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蛇。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悲伤。温时绯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污浊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喉咙,却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她最后看了一眼阿杰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痛楚和决绝,然后猛地转身,第一个踏入了那条向下盘旋、通往未知深渊的黑暗阶梯。

“跟我来!”

冰冷。

刺骨的冰冷,混杂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某种劣质消毒水的味道,是清漪混沌意识里唯一能锚定的感觉。紧接着,是深入骨髓的疼痛,左肩仿佛被沉重的压路机反复碾压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撕裂般的痛楚,让她几乎窒息。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浑浊的油污。过了好几秒,惨白闪烁的应急灯光才勉强在视网膜上聚焦成摇摇欲坠的光斑。

幽暗。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囚笼,四壁都是冰冷、布满深刻划痕和暗沉污迹的金属板。头顶那盏唯一的应急灯,灯管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噪音,光线忽明忽灭,让整个空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随时会彻底坠入黑暗的不稳定感。空气污浊凝滞,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角落里堆放的空营养膏包装袋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甜腻化学气息。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同样冰冷刺骨的金属平台上,身体被几条宽厚的、带有粗糙皮垫的合金拘束带紧紧固定着,手腕、脚踝和腰部都被死死锁住,勒进皮肉。活动范围仅限于极其细微的扭动。

记忆如同带着冰碴的潮水,瞬间涌入脑海,带来更深的寒意:堡垒边缘震耳欲聋的爆炸,处刑者猩红独眼冰冷的锁定光芒,零号抱着她坠落时那坚硬如铁、毫无暖意的怀抱,还有…零号那双在最后时刻骤然亮起的、如同两轮银月般毫无人类情感的冰冷眼眸…

“零号…”清漪干裂起泡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她费力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扭动脖颈,看向自己的左侧。

零号就在她旁边。同样被固定在另一个冰冷的金属平台上,拘束带甚至更加厚重、狰狞,她的手腕、脚踝和颈部关节处,还额外加装了闪烁着不稳定幽蓝光芒的能量抑制环,如同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沉睡的猎物。她双眼紧闭,长长的银白色睫毛在惨白的光线下投下脆弱的阴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博物馆里最精致却毫无生机的瓷偶。唯有她那头瀑布般的银白色长发,散乱地铺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在幽暗的光线下流淌着一种非自然的、微弱而冰冷的光泽,成为这绝望囚笼中唯一一抹异色。她的呼吸极其微弱,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仿佛一尊被遗弃的完美雕塑。

“零号!醒醒!”清漪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焦急和恐惧。她挣扎着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但腰间的拘束带死死勒进皮肉,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动弹不得。

“省点力气吧,小美人儿。她醒不过来的。”一个沙哑、油腻,带着浓重下城口音和毫不掩饰恶意的声音,突兀地在狭小的空间角落里响起,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金属板。

清漪的心脏骤然一紧,猛地循声望去。

在囚笼最深处的阴影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肮脏得看不出原色、沾满黑褐色油污的工装裤和一件磨损严重、露出底下虬结肌肉的合成纤维背心。裸露在外的双臂如同老树的根瘤,肌肉块块贲起,布满了陈旧的疤痕和新鲜的、扭曲的刺青——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绕着一个断裂的齿轮,透着一股暴戾的邪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一道深可见骨、蜈蚣般的暗红色刀疤,从左边嘴角一直狰狞地撕裂到耳根,让他即使不笑也带着一种非人的凶残。他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闪烁着森森寒光的锯齿匕首,匕首的锋刃在惨白闪烁的应急灯光下,不时划过一道冰冷的、择人而噬的弧线。

“你是谁?这是哪里?”清漪强迫自己冷静,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和冰冷的警惕。她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过四周:角落堆放着更多空的营养膏包装和几个浑浊不堪、飘着油花的水壶;墙壁上歪歪扭扭地钉着几副脏污油腻的扑克牌;地上散落着烟头和空酒瓶。这里的环境肮脏混乱,充斥着临时性和一种底层渣滓特有的颓废气息,绝非财阀正规军冰冷高效的监牢。

“我?”刀疤脸男人——蝮蛇——咧开嘴,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黄黑色烂牙,那道刀疤随着他的笑容扭曲得更加恐怖,“道上兄弟赏脸,叫声‘蝮蛇’。至于这里嘛…”他用匕首的刀尖随意地、带着侮辱性地敲了敲清漪躺着的冰冷金属平台边缘,发出“当当”的沉闷响声,“欢迎光临‘铁棺材’,堡垒b-7区边缘,某个早就被财阀老爷们当屁放掉的废弃空气过滤单元。被我们‘齿轮帮’废物利用了一下,改造成了…专门招待像你们这样迷路小羊羔的‘温柔乡’。”他刻意加重了“温柔乡”三个字,语气里的下流和恶意毫不掩饰。

“齿轮帮?”清漪的心猛地沉入谷底。下城臭名昭着的鬣狗,一群为了几支劣质兴奋剂就能出卖亲爹的渣滓。财阀为了抓她们,连这种最底层的烂泥都搅动起来了。

“财阀的走狗?”清漪的声音冷得像冰,试图激怒对方获取更多信息。

“走狗?”蝮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刺耳如同夜枭般的嘎嘎怪笑,唾沫星子都喷溅出来,“小美人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喷!别把老子跟那些穿得人模狗样、走路都带铁锈味的黑皮狗混为一谈!我们齿轮帮,拿钱办事,天经地义!懂吗?有人,啧啧,真正的大人物,开了个我们无法拒绝的价码…”他那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清漪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庞上贪婪地舔舐着,最后粘稠地落在昏迷不醒的零号身上,那目光充满了赤裸裸的亵渎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占有欲,“…让我们在这连辐射蟑螂都嫌硌牙的鬼地方,‘好好照顾’两位小姐。特别是…”他伸出舌头,猥琐地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这位睡美人儿。雇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完好无损’。啧啧,这脸蛋,这身段…财阀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口味还真是…刁钻啊。”他话语里的暗示如同冰冷的蛆虫,爬过清漪的皮肤。

“你们想要什么?”清漪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声音紧绷如弦。她暗中绷紧手腕,感受着拘束带锁扣的结构——是老式的机械齿轮锁!她受过严格的脱困训练,只要…只要有机会弄到一根细铁丝,或者…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蝮蛇腰间挂着的、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

“想要什么?”蝮蛇站起身,拖着脚步,带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和机油混合的体味,踱到零号的平台边。他居高临下,伸出那只肮脏、指甲缝里嵌满黑泥的手,用匕首冰凉的刀背,极其缓慢而充满亵渎意味地,从零号光洁冰冷的额头,一路向下,轻轻刮过她挺翘的鼻梁、毫无血色的唇瓣,最后停留在她线条优美的下颌上。“雇主说了,要活的。尤其是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至于你嘛…”他猛地转过头,那张刀疤脸凑近清漪,恶臭的呼吸几乎喷到她的脸上,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淫邪光芒,“只要别玩断了气,怎么‘招待’…嘿嘿,就看老子和兄弟们的心情了。这鬼地方,除了铁锈就是辐射尘,总得找点乐子解解闷,对吧?小美人儿?”他那只肮脏的手,带着浓重的汗味和机油味,径直朝着清漪胸前被拘束带勒紧的衣襟抓来!

“别碰她!”清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决绝和愤怒!她猛地一挣,拘束带深深陷入皮肉,勒出血痕!

就在那只污秽的手即将触碰到清漪的瞬间!

嗡——!!!

一声沉闷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巨大轰鸣,毫无征兆地、狂暴地从众人头顶炸响!整个狭小的金属囚笼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愤怒的泰坦巨手狠狠攥住、疯狂摇晃!顶棚那盏本就垂死的应急灯发出濒临崩溃的尖啸,最后“啪”地一声爆裂,碎片四溅!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一片更加浓稠、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角落里一盏不知何时亮起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备用应急灯,如同垂死野兽的眼,勉强勾勒出扭曲晃动的轮廓。堆在角落的空罐子、酒瓶稀里哗啦地滚落、碎裂!

“操他妈的!怎么回事?!”蝮蛇的手僵在半空,惊骇欲绝地抬头望向剧烈震颤、发出呻吟的顶棚金属板,脸上的刀疤在闪烁的红光下扭曲跳动。另外两个原本缩在阴影里看戏的齿轮帮成员——瘦竹竿“耗子”和矮冬瓜“铁球”——也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撞在一起。

嘎吱——嘎吱——!

震动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一种尖锐到令人头皮炸裂、牙齿发酸的金属摩擦声,如同地狱的磨盘在转动,毫无怜悯地碾过所有人的神经!这声音如此之近,如此刺耳,仿佛就在这囚笼的墙壁之外!仿佛有一根巨大无比、烧红的钻头,正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强行啃噬、穿透这厚重的金属壁垒?!

清漪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猛地扭头看向囚笼侧面的墙壁!在剧烈的、让人站立不稳的震动中,在角落那盏备用红灯疯狂闪烁的、如同血光般的光线下,她清晰地看到——那面厚重、布满污垢的金属墙壁中央,一个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发亮!周围的金属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块,发出“滋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熔融声,正向下凹陷、扭曲、流淌!

这不是地震!这是…这是有东西在强行切割、钻穿这堵墙!目标…就是她们所在的囚笼!

“妈的!在上面!是堡垒上层废弃的维修通道方向!”那个矮胖如球的“铁球”惊恐地尖叫起来,像只受惊的肥老鼠,指着墙壁中央那个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的点,“有东西!有东西要钻进来了!是…是那些黑皮狗吗?!”

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瞬间达到了顶点!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入耳膜!嘎吱——嗤啦!!!

伴随着一声如同布帛被彻底撕裂、却又放大千万倍的刺耳噪音,墙壁中央那赤红发亮到刺眼的点猛地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洞穿!一个足有成年男人手臂粗细、通体闪烁着刺目灼白光芒、正在以恐怖速度疯狂旋转的钻头尖端,如同深渊魔龙的獠牙,带着灼热到足以点燃空气的滚烫气浪和飞溅的、如同熔岩般赤红的金属熔渣,悍然、狂暴地突入了囚笼内部!

白光瞬间吞噬了角落微弱的红光!灼热的气浪夹杂着金属熔融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囚笼内如同瞬间被投入了炼钢炉!

“啊——!我的眼睛!”耗子捂着脸发出凄厉的惨叫,被强光瞬间灼伤了眼睛。

黑暗,冰冷,粘稠。

陆沉熵的意识在无边的苦痛深渊里沉浮,如同溺毙者最后的残念。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依旧在穿刺他的每一寸神经,左肩断口连接的地狱熔炉永不熄灭。但更深层的,是一种灵魂被浸入冰冷粘稠毒液的麻木感。海森博士注入的“共鸣剂”如同剧毒的藤蔓,缠绕着他的意识核心,将他向一个无声的、永恒的黑暗深渊拖拽。

放弃抵抗…拥抱它…

你是钥匙…唯一的钥匙…

开启方舟…重构新纪元…

恶魔的低语在意识深处回响,带着催眠的魔力。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那冰冷的、名为“蠕虫”的意志彻底覆盖吞噬的瞬间——

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音节,如同黑暗中骤然划破死寂的流星,猛地刺入了他混沌的意识核心!

“零…号…”

谁?谁在叫?这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绝望和…一丝刻入骨髓的熟悉?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在了陆沉熵即将熄灭的灵魂余烬上!

清漪?!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麻木的意识深渊里轰然炸开!伴随着这个名字一同涌现的,是一幅破碎却无比鲜活的画面:女孩倔强的眼神,她将合金发卡塞进温时绯手中时指尖的微凉,还有…堡垒边缘爆炸时,她坠落前最后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清漪!她…她有危险?!

不!!!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源的、近乎野兽般的抗拒和守护意志,如同沉寂火山最核心的熔岩,在陆沉熵被药物和痛苦双重蹂躏的灵魂深处轰然爆发!这意志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瞬间冲破了“共鸣剂”粘稠的束缚!

“呃啊——!!!” 实验室内,陆沉熵被死死拘束在金属平台上的身体,猛地爆发出远超之前的剧烈反弓!脖颈和额角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凸,几乎要撑破皮肤!仅存的右眼猛地睁开,眼球布满血丝,瞳孔却不再是涣散的绝望,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怒火!

“警告!目标意识反抗剧烈!神经链接强度异常波动!精神污染指数突破安全阈值!”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瞬间变得尖锐刺耳,控制台上数个指示灯疯狂闪烁起刺目的红光!

“什么?!”海森博士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转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怒!他扑到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代表陆沉熵脑波活动的曲线如同疯癫的巨蟒般狂暴跳动,秘银左臂内部,那暗紫色的“蠕虫”原生质纹路也如同受到了剧烈刺激,疯狂地扭曲、膨胀,与银白色的“遗产”金属基底发生着激烈的能量冲突,幽暗的辐射光芒忽明忽灭!

“不可能!‘共鸣剂’应该压制了他的自我意识!加大剂量!注入最高浓度神经抑制剂!压制他!”海森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手指在虚拟界面上疯狂操作。

然而,已经晚了。

陆沉熵残存的意识,在守护清漪的狂暴意志驱动下,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不再是盲目的抵抗,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主动撞向了秘银左臂深处那冰冷、混乱、充满了毁灭欲望的“蠕虫”意志!

轰——!!!

仿佛两个宇宙在他的意识深处对撞!无边的混乱和毁灭洪流瞬间将他残存的理智彻底淹没!但在这洪流之中,一股冰冷、纯粹、带着非人逻辑的力量,却意外地与他守护的执念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不,更像是掠夺!那“蠕虫”的意志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捕捉到了陆沉熵意识中那强烈到极致的“清漪”信号,以及信号源所指向的空间坐标!一股冰冷刺骨、带着贪婪吞噬欲望的意念洪流,顺着神经链接,反向汹涌而出!

“不!停下!链接失控!‘蠕虫’意志反向侵蚀主控程序!它在…它在主动搜寻外部信号?!”海森看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和瞬间被大量紫色污染代码覆盖的操控界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嗡——!!!

陆沉熵那条被架起的秘银左臂,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小型太阳般的幽暗紫光!光芒穿透了实验室厚重的墙壁!手臂上那些裂痕如同活过来的深渊巨口,疯狂地开合、扩张!暗紫色的粘稠物质如同沸腾的沥青般从中涌出,包裹住整条手臂,甚至开始沿着神经探针和输液导管,反向侵蚀连接着的仪器!冰冷的金属仪器外壳瞬间被腐蚀、融化,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警报!能量溢出!隔离系统失效!实验体…实验体正在失控!”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蜂巢实验室!

陆沉熵的身体在平台上剧烈地抽搐,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和某种非人嘶鸣的恐怖嚎叫。他的右眼瞳孔深处,一点冰冷的紫色幽光,如同地狱的灯塔,骤然点亮!而他的意识,在无边的混乱和毁灭洪流中,最后捕捉到的,是一个清晰的、冰冷的空间坐标——b-7区边缘,废弃空气过滤单元!

清漪…在那里!

“走!快走!”温时绯嘶哑的吼声在狭窄陡峭、盘旋向下的金属阶梯通道里回荡,带着铁锈味的回声重重叠叠,如同鬼魅的催促。

脚下的阶梯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锈蚀的凸起,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令人心惊的嘎吱声和脚下深渊传来的、沉闷的地底轰鸣。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胶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粉尘和某种陈年管道泄露的、刺鼻的化学冷却剂味道,灼烧着喉咙和肺叶。仅靠雷克头盔上一盏功率不强的头灯提供照明,光圈在布满水渍和锈迹的斑驳墙壁上晃动,映照出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追逐的恶灵。

温时绯冲在最前面,她的身体早已超越极限,肌肉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痛,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肋下的旧伤。但阿杰被带走时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与清漪可能遭遇的未知危险交织在一起,化作了支撑她继续向下的唯一燃料——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意志。

老枪紧随其后。他沉重的脚步声在狭窄空间里如同闷雷,那只浑浊的独眼在晃动头灯光线下闪烁着骇人的凶光,如同受伤暴怒的远古凶兽。他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枚清漪的发卡,指缝间几乎要渗出鲜血。雷克沉默地殿后,像一座移动的铁壁,手中那把名为“雷吼”的自制霰弹枪枪口低垂,却随时准备喷吐致命的电弧。

“还有多远?!”老枪的声音如同砂轮打磨着生铁,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狂暴。通道似乎永无止境,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阿杰和清漪的生命线上狠狠剜下一刀。

“就在前面!穿过前面那个泄压阀舱门!外面就是b-7区外层甲板和废弃通风井的夹缝!他们坠落的地方就在那附近!”温时绯头也不回地喊道,声音因为急促的喘息而断断续续。她的记忆被死亡的恐惧打磨得异常清晰,堡垒边缘那噩梦般的景象如同昨日重现。

突然!

轰隆——!!!!

一声远比通道内持续闷响更加剧烈、更加近在咫尺的恐怖爆炸声,如同万吨巨锤狠狠砸在众人头顶的金属穹顶上!整个向下盘旋的通道如同被巨人捏在手里的易拉罐,发生了剧烈的扭曲和摇晃!大量的锈蚀碎片和冷凝水如同暴雨般从头顶簌簌落下!通道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

“操!上面打过来了!”雷克低吼一声,猛地举枪对准头顶剧烈震颤的金属结构,头盔灯光扫过一道道迅速蔓延的裂纹。

“是‘废料峡谷’的方向!处刑者突破防线了!”老枪的独眼中凶光暴涨,却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加快了脚步,“快!必须在它们彻底撕开这里之前找到人!”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透了温时绯的背脊。处刑者!那些猩红独眼的杀戮机器!它们如果突入这条通道,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而阿杰…阿杰还在上面!被莎拉医生抬着,正冲向那个即将成为修罗场的“废料峡谷”!

“阿杰…”温时绯的心被撕裂般的剧痛攫住,脚下猛地一个踉跄,差点从湿滑的阶梯上滚落。雷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粗糙的手指如同铁钳。

“想死等会儿!现在,走!”雷克冰冷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不带任何情绪,却像一盆冰水让温时绯瞬间清醒。是的,不能停!停下,所有人都得死,包括清漪!

她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再次爆发出速度,冲向阶梯尽头那道巨大的、布满厚重铆钉和锈迹的圆形泄压阀舱门。

与此同时,钢铁要塞“熔炉”上层,“铁砧”医疗室。

这里同样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和血腥味,光线明亮许多。简陋但功能强大的手术器械在无影灯下闪烁着寒光。阿杰被安置在中央的手术台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莎拉医生和她的助手,一个脸上稚气未脱却眼神沉静的年轻女孩“小刀”,正在争分夺秒地进行术前准备。连接在阿杰身上的简陋生命监护仪,发出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嘀嘀声,屏幕上代表着生命体征的曲线微弱地起伏着,如同随时会拉直的细线。

“血压持续下降!心率过速!莎拉姐,他撑不了多久了!”小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快速地将消毒液涂抹在阿杰胸口的伤处周围。

莎拉医生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冷静得如同寒冰。她迅速地将各种手术器械在无菌布上排列整齐。“准备输血!o型辐净血!快!小刀,电凝刀!我们必须立刻开胸,清理碎骨和淤血,修补肺叶!”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就在这时——

轰!轰!轰!

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伴随着清晰的能量武器射击的嗡鸣和金属被撕裂的哀嚎,从医疗室厚重的金属门外传来!整个房间都在震动!手术器械在托盘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是峡谷方向!处刑者攻进来了!”守在门口的一个下城战士脸色大变,猛地拉动了门旁一个锈蚀的红色拉杆!沉重的金属防护板轰隆隆地从上方落下,将医疗室的大门封死大半,只留下一个狭窄的观察口。

“该死!”莎拉医生的手极其轻微地抖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焦灼。手术需要绝对稳定的环境!任何干扰都可能导致本就脆弱的阿杰瞬间死亡!

“莎拉姐!”小刀惊恐地看着门外。

“别管外面!继续准备!我们的战场在这里!”莎拉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她拿起手术刀,冰冷的刀锋在无影灯下反射出决绝的光芒,“小刀,输血!准备开胸!快!”

手术刀锋利的尖端,即将划开阿杰的胸膛。

炽白!灼热!毁灭!

钻头撕裂金属墙壁的瞬间,囚笼内如同被投入了太阳的核心!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滚烫的金属熔渣如同霰弹般喷射而出!空气被瞬间加热到足以灼伤呼吸道!

“啊——!我的脸!”耗子捂着脸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指缝间瞬间冒起青烟,皮肉被飞溅的熔渣烫得滋滋作响。

“操!眼睛!老子看不见了!”铁球更是被强光近距离直射,捂着眼睛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撞,一头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只有离得稍远、反应最快的蝮蛇,在钻头破壁的瞬间猛地向后翻滚,险险避开了最致命的熔渣喷射流,但裸露的手臂和脸颊依旧被灼热的气浪燎起了大片水泡,火辣辣地疼。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透过被强光刺激得泪流不止的眼睛,看向墙壁上那个巨大的破洞。

洞口边缘的金属被融化成了赤红的液体,如同岩浆般缓缓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刺鼻的青烟。洞口内部一片幽深,只有钻头破壁后残留的灼热红光,以及…一片死寂。

不是处刑者?那是什么鬼东西?!

就在蝮蛇惊疑不定,耗子和铁球还在痛苦哀嚎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直如同完美雕塑般躺在金属平台上、毫无声息的零号,身体猛地绷直!不是肌肉收缩,而是整个身体瞬间呈现出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如同拉满的强弓般的僵硬姿态!缠绕在她关节处、原本闪烁着稳定幽蓝光芒的能量抑制环,如同承受了无法想象的能量过载,发出“噼啪”的刺耳爆响!幽蓝的光芒瞬间变得刺眼欲裂,随即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砰然碎裂!金属碎片四射飞溅!

束缚崩解!

零号紧闭的双眼,霍然睁开!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纯粹、冰冷、毫无生命光泽的银白!如同两轮凝固在极地深渊的死亡之月!

“呃…”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冰冷得冻结灵魂的非人低吟,从零号微微开启的唇间溢出。

下一秒,在蝮蛇、耗子、铁球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在清漪难以置信的屏息中——

零号那条被拘束带束缚着的、纤细的右臂,毫无征兆地、如同液体般“融化”了!

不,不是融化!是分解!是重组!

银白色的、如同水银般流淌的液态金属,瞬间突破了拘束带的束缚!它们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在空气中疯狂地扭曲、凝聚、塑形!仅仅一个呼吸之间,便化作了一条足有成人腰身粗细、表面布满狰狞倒刺和锋利棱刃、闪烁着冰冷死亡金属光泽的——巨大金属触手!

触手的尖端,并非钝器,而是瞬间凝聚成一支闪烁着幽蓝能量光芒、高速旋转的恐怖钻头!那形态,那气息,赫然与刚刚钻穿墙壁的钻头如出一辙!

原来…钻穿墙壁的…是她?!

冰冷的银色瞳孔,毫无感情地锁定了距离最近、捂着脸惨叫的耗子。

嗡——!!!

金属触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捕食的巨蟒,瞬间弹射而出!那尖端高速旋转的幽蓝钻头,精准无比地、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贯穿了耗子脆弱的胸膛!

噗嗤——!

没有惨叫,只有血肉和骨骼被瞬间钻透、撕裂的恐怖闷响!耗子的身体如同破布娃娃般被巨大的动能带得向后飞起,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胸口留下一个碗口大小、边缘光滑焦黑、前后通透的巨大血洞!破碎的内脏和骨渣混合着滚烫的血液,呈放射状喷溅在墙壁和地面上,散发出浓烈至极的血腥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剩下金属钻头高速旋转的嗡鸣和血肉滴落的嗒嗒声。

清漪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极致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蝮蛇和铁球脸上的惊骇瞬间转化为无边的恐惧和歇斯底里!

“怪…怪物啊!!!”铁球发出变调的、非人的尖叫,裤裆瞬间湿透,连滚带爬地向囚笼唯一的出口——那扇厚重的金属门——扑去!

“开枪!打死她!!”蝮蛇不愧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瞬间从极度的恐惧中爆发出凶性!他手中的锯齿匕首在怪物面前如同玩具,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把老旧的、枪管粗大的火药手枪,对准平台上那个睁开银色眼眸的“怪物”,疯狂地扣动扳机!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小的囚笼里炸响!劣质的子弹带着火光射出枪口!

然而,零号甚至没有动。

那条贯穿了耗子、沾满鲜血和碎肉的巨大金属触手,如同拥有独立的意识,瞬间回卷!速度快得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它横亘在零号身前,如同最忠诚的盾牌!

叮!叮!叮!

灼热的子弹打在布满棱刃的冰冷金属触手上,溅起几朵微不足道的火星,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随即变形、弹开,只在银白色的金属表面留下几个浅浅的白痕。

无效!

蝮蛇眼中的凶悍瞬间被无边的绝望取代!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那条沾满耗子血肉的巨大金属触手猛地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和浓烈的血腥气,如同一条暴怒的钢鞭,朝着蝮蛇和他身边刚摸到门边的铁球,狠狠横扫而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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