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子如杀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两句话,如今在沈长平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正是陆氏、沈彦淳、老太太过去对沈丹清的种种轻视、忽略,才让沈长平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甚至,他还觉得,父亲、母亲、祖母还会帮他说话。
再说了,就算他真的害了沈丹清又怎么样?
这是永平侯府的家事,还轮不到新阳公主这个外人过问吧?
但——
“你个孽畜!!!”
沈彦淳的巴掌落在沈长平脸上,把沈长平一下打懵了。
“父、父亲?”
沈长平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彦淳。
沈彦淳在新阳公主扮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指着沈长平大骂:
“丹清是你血脉相连的妹妹,就算你们兄妹之间有什么矛盾、有什么误会,你也应该好好和她说。你怎么能对她做出这种事来?我,我,我!”
沈彦淳气到顶点,转身从院子里捡了根碗口粗的木棍,结结实实往沈长平身上招呼。
“嘭!嘭!嘭!”
一下又一下。
沈彦淳表面咬牙切齿,打得格外用力,心里却在滴血。
长平是他唯一的儿子。
若不是今日的事情再也无法遮掩,他也不会为了他的官运前程用这种方式与长平切割,把自己摘出去。
他知道,长平会理解他的。他是侯府的大家长,他不能让自己背上污点。
但——
“父亲?!你打我?!你居然为了沈丹清那个乡巴佬打我?!”
沈长平真的不能接受。
陆氏见自己从小到大连油皮都没破过一点的儿子被打得这样惨,心疼地扑到沈长平身上,还要维护沈长平,沈明珠却把她拉了回来。
“母亲!”
早在见到父亲拿木棍打沈长平的一刻,沈明珠就明白了父亲的心思。
父亲要为他自己的仕途、前程考虑。
她自然也要为她的名声做打算。
所以,沈明珠不断摇晃陆氏的手臂,红着眼睛,哭得梨花带雨。
“母亲,事已至此,我们不能再替哥哥遮掩了!今天的事,是哥哥做错了,但,哥哥只要肯认错、肯悔悟,公主殿下会原谅哥哥的!”
陆氏懵了:“珠珠儿,你?你在说什么?”
沈长平也睁大了眼,怔怔看向沈明珠,觉得他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沈明珠扭头避开沈长平的视线,撩起裙摆,在新阳公主面前重重跪下磕头。
她说:“公主,因为一些误会,哥哥和四妹妹关系一直不好。哥哥今日对四妹妹做的这些事,我们也都是刚刚才知道的。
“虽然哥哥他做错了,可我们毕竟是骨肉相连的一家人啊。所以,我们之前才不想让公主知道内情。
“隐瞒公主乃是大罪,臣女自知罪责难逃,但还请公主殿下看在我们是为了维护家人,原谅我们吧!”
沈明珠说罢,以额头抢地。
“叩!叩!叩!”
很快,她细白的额头就磕得红肿一片。
再加上她最会扮清白无辜的莲花,乍一眼瞧着,真真是叫人心疼得紧。
沈彦淳见状,在心底感叹:珠珠儿果然是长久养在他们膝下的好女儿,一下就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事情闹成这样,只能舍弃长平了。
不然整个永平侯府都会被一齐拖入深渊!
所以,沈彦淳上去把沈明珠拉起来,抱进怀里,摇头再叹。
“哎!是我,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错……平日里,我就是太疼爱你们,太纵容你们了,才叫你们胆子变得这样大!都是我的错……”
“父亲……呜呜呜……父亲……”
云鹤居的院子里,一片混乱,一片哀戚。
屋里除了簪星、曳月,没有外人,沈丹清坐起来,透过窗户打开的缝隙,看着外头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虚伪演戏、相互甩锅。
她心里只想到两个字。
恶心。
真的很恶心。
同样的,新阳公主见沈彦淳、沈明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心里烦得不行。
她挥了袖袍,摆驾回宫。
这些人一眼多看一眼都折寿,太让人生气了!!
走之前,新阳公主冷冷丢下一句话,“侯公子品行不正、谋害手足,沈侯爷你得好好教教他才行。”
“是是是,微臣谨记在心,绝不敢忘,一定严厉管教,亲自敦促,让他重新做人。”
沈彦淳声音谦卑,连连回应,只想快点把新阳公主这尊大佛给送走,然后再好好处理今天的事。
但,他没想到新阳公主话只说了一半。
“……贵公子如此品行,他在彻底悔悟、改过自新前,本公主觉得,没有资格参加下一届科考。”
“轰”的一下。
陆氏觉得自己眼前一片黑暗。
大周科举三年一次,下次科举就在明年春天。
若是沈长平明年不能参加科举,岂不是得白白多等三年?!
陆氏心如刀割,一口气没缓上来,往地上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
整个侯府,彻底乱了。
-
沈长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云鹤居回到自己院子的。
他坐在书房,直愣愣发呆。
他院儿里的小厮都以为他是因为新阳公主发话,不许他参加明年的科考,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时回不过神来。
但,其实,此时此刻,沈长平脑子里全是方才父亲、珠珠儿迫不及待与他撇清关系的样子。
尤其是珠珠儿!
沈长平闭上眼,就能看到沈明珠跪在新阳公主面前,嘤嘤哭泣、如泣如诉的样子。
过去,她伤心难过时,在他面前也总是那副模样。
每次他只要一见到她蹙了眉心,就会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世间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去。
可今日!
她居然能在新阳公主面前说出那些话。
说她一点都不知情。
说全是他一个人犯的错。
说她只是念在手足亲情才替他遮掩!!
沈长平越想脑子越是发疼、发紧。
这时——
“叩叩叩!”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沈明珠如泣如诉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哥哥……我能进来么?今天的事,哥哥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
见没有人回应。
沈明珠咬了红唇,眼眸含泪,声音愈发婉转哀凉:“哥哥……我是珠珠儿啊……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你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沈长平终于开了口,“我现在不想见你。”
“哥哥!”
“走!”
“哗!”
沈长平抄起一卷书狠狠砸在门板上。
惊得沈明珠一下哭了出来,呜呜咽咽,说着“哥哥最坏了”,捧着脸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