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知了声渐渐弱了下去，台灯的光晕在沈云秋的文件上投下一圈暖黄。
她正蹙眉核对一份英文合同，钢笔尖在某个术语上悬停了许久。
\"吱呀——\"门轴轻响，一阵西瓜的清甜气息先飘了进来。
卫明佳端着青花瓷盘，上面码着半月形的红瓤西瓜，黑籽像散落的墨点。
\"云秋...我给你切了瓜...\"卫明佳用脚尖抵着门框，卷发梢沾着水汽，\"这么晚你还在工作呀！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西瓜给你放在这...\"她作势要退出去，真丝连衣裙发出窸窣声响。
沈云秋立刻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姐来得正好，我眼睛都看花了。\"她故意把钢笔帽\"咔嗒\"一声扣上，笑着招手，\"这瓜是爸买的吧，我老远就闻到甜味了。\"
卫明佳这才轻手轻脚进来，把盘子放在文件旁的空处。
西瓜汁在瓷盘上积成小小的琥珀色水洼。
\"有事？\"沈云秋用铁勺挖了块无籽的瓜心，冰凉的汁水沁入舌尖。
今天她妈就不让她吃雪糕了，躲在房间偷偷吃也不行，这会儿吃到可口的西瓜，一下子凉爽起来。
卫明佳突然从手提包里抽出一本包着报纸封皮的书，扉页露出外文标题：\"上回借你的书看完了，真是...\"她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国外居然有用这项技术！\"
沈云秋看着大姑姐兴奋得发红的脸颊，忽然想起她年轻时在医学院演讲的样子。
西瓜勺在盘边轻敲两下：\"所以这次想借哪本？《xxx》还是新到的《AAA》？\"
\"你都记得啊？我想的是抓紧时间做出几项成果，把事情变成板上钉钉的，所以...\"声音突然低下去，\"能把那套《最新外科手术图谱》借我抄几天吗？就...\"
\"就什么就，\"沈云秋转身打开身后的樟木书柜，外文书籍特有的油墨味飘散开来，\"早给你留着呢。\"她抽出三本砖头厚的精装书，书脊烫金字母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卫明佳倒吸一口气，手指悬在书皮上方不敢碰：\"这可是原版！听说图书馆要外汇券才能订...\"她突然抬头，眼圈有点红，\"云秋，上次那篇论文能发表，全靠你这些资料...\"
\"少来。\"沈云秋把西瓜推过去，故意板着脸，\"星星月月，现在身上穿的睡衣可都是你买的，你现在又跟我算这算那的。\"
说着就把书往大姑姐怀里一塞，\"拿去吧，记得别让小雪当涂鸦本就行。\"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隐约听见卫子星在喊\"小叔快来看我的蚂蚁窝\"。
卫明佳抱着书噗嗤笑了，\"你就放心，我借你的书一定会保管好的。\"
\"对了，\"沈云秋突然压低声音，\"下月羊城听说有最新型号的b超机参展...\"她眨眨眼，\"要带资料吗？\"
卫明佳手里的西瓜\"啪嗒\"掉回盘里。她一把抓住沈云秋的手腕，声音都变了调：\"要！要！我们科室主任说要是能引进一台...\"突然意识自己情绪波动太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
清晨七点半的阳光斜斜地刺进窗户，在卫明佳凌乱的办公桌上切出一道明暗交界线。
她几乎是扑进办公室的，衬衫的袖口还沾着牙膏渍，左脚凉鞋的搭扣都没来得及扣好。
\"完了完了...\"卫明佳把帆布包往椅子上一甩，三本精装外文书\"咚\"地砸在木质桌面上，震得搪瓷缸里的半杯隔夜茶泛起涟漪。
她随手把蓬乱的卷发用皮筋一扎，立刻翻到昨夜夹着钢笔的那页，嘴里还含着半块没咽下的油饼。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钢笔字已经开始晕染——那是凌晨三点灵感迸发时写下的手术改良方案，此刻在晨光中像一群兴奋过度的小蝌蚪。
\"超声波探头角度...止血钳改良...\"她潦草地又添了几行，钢笔尖突然\"嗤\"地划破纸张。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护士长的大嗓门由远及近：\"卫医生！三床病人——\"
\"马上！\"卫明佳\"啪\"地合上书，抓起听诊器就往脖子上套。
嘴里快速咀嚼着油饼，必须得吃点东西要不然一趟查房下来，她也就废了。
查房持续了整整两小时。当她揉着酸痛的脖子回到办公室时，朝阳已经爬到了病历柜顶端。
空荡荡的房间里，她的《最新外科手术图谱》静静摊开在桌面上，旁边笔记本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奇怪...\"卫明佳嘀咕着去关窗，突然发现书页上有道不属于她的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