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匕幽蓝的锋尖悬停在昏暗中，如同毒蛇吐信。那枚暗沉鱼龙纹铜符在灰袍人腰侧阴影里，只透出一点冰冷死寂的微光。指向地牢入口的方向。无声的指令比任何咆哮都更沉重——走。立刻。跟我回帝都。
泥水里，林闲半张脸浸在污秽里，另半张被甬道深处摇曳的残火映得忽明忽暗。肋下的伤、左臂的毒、脑中那被“灵魂淬火”燎过只剩焦黑残片的壁垒，所有痛楚都沉甸甸地坠着，像无数冰冷的铁钩挂住骨头。370点龙气点的清冷气息在意识深处盘踞，是唯一的浮木。
他喉咙里滚过一声含混的、带着血沫的咕哝。不是回应。是身体被求生本能强行拽起的、骨骼摩擦的呻吟。他用手肘——那只没被毒液麻痹的右臂——死死抵住冰冷湿滑的石地，拖着半边麻木的身体，一点一点，把自己从泥污里拔出来。每一次发力，肋下包扎的破布条就渗出新的暗红。他不在乎。目光只钉死在那枚铜符上。
王府暗桩（临时）。72小时。身份？护身符？还是另一道更精致的绞索？
他摇摇晃晃站起，像一株被雷劈焦后勉强立住的枯树。没看地上那摊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焦臭的甲字三号残骸。没看阴影里灰袍人那双冰封万载的眼睛。他一步，一步，拖着那条如同灌了铅的左腿，蹚过污秽的泥水，走向那幽蓝匕尖指向的黑暗入口。
灰袍人无声转身，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在前方引路。脚步落在潮湿的石阶上，没有一丝声响。只有林闲沉重的喘息和拖沓的脚步，在死寂的廊道里撞出空洞的回响。两侧牢笼里那些残存的囚徒似乎被这脚步声惊醒，黑暗中响起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和抓挠声。帝王洞察的微芒扫过，反馈回一片片绝望的灰烬。
地牢出口是一道沉重的、包着铁皮的木门。推开时，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猛地灌入，呛得林闲剧烈咳嗽起来，牵扯着肋下伤口一阵剧痛。门外是青岚驿的后院。风雪呼啸，天地一片混沌的灰白。几辆蒙着厚厚毡布的马车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停在风雪中。黑甲骑士如同沉默的雕塑，按刀肃立在马车周围，雪花在他们冰冷的甲胄上积了薄薄一层。
灰袍人径直走向其中一辆最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标识的乌篷马车。车辕旁，一个同样穿着灰扑扑旧袍、脸上罩着半截面具的车夫无声地掀起厚重的毡帘。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陈旧皮革和某种淡淡药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林闲踉跄着走到车边。车辕很高。他试着抬腿，左腿的麻痹感和肋下的剧痛让他身体一晃，差点栽倒。一只冰冷、枯瘦、如同鹰爪般的手，毫无征兆地从旁伸出，猛地攥住了他右臂肘弯！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骨头！
是灰袍人！
林闲闷哼一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帝王洞察瞬间捕捉到灰袍人深蓝色光团中爆开的一丝极其尖锐的“探查”意念！如同无形的探针，狠狠刺向他精神壁垒的残片！这老鬼！还在试探！试探他这“青蚨暗标”的虚实！试探他这“王府暗桩”的成色！
“呃——！”林闲喉咙里爆出一声压抑的痛吼！残存的精神壁垒被这蛮横的探查刺激得疯狂震颤！如同被重锤敲击的破锣！剧痛直冲脑髓！但他眼中凶光一闪！帝王气魄（初级威压）被这剧痛和屈辱彻底点燃！一股蛮横、暴戾、带着“老子烂命一条有种你就捏碎”的疯狂意念，顺着被攥住的手臂，狠狠反撞回去！
嗡！
两股无形的意志在接触点狠狠对撞！
灰袍人枯爪般的手指猛地一颤！那深蓝光团剧烈波动！木具下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惊愕的吸气声！他显然没料到这看似只剩一口气的烂泥，精神深处竟还藏着如此暴戾的反噬之力！虽微弱，却带着一股亡命徒般的决绝！
趁这瞬间的僵持！
林闲右臂肌肉贲张！用尽刚从龙气点里榨出的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挣！身体借力向前一扑！狼狈不堪地滚进了马车车厢！
砰！
沉重的毡帘在他身后落下，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灰袍人那双瞬间冰封更甚的目光。
车厢内狭窄、昏暗。只有一盏固定在车壁上的小油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空气浑浊憋闷。林闲蜷缩在冰冷坚硬的车板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肋下的抽痛。右臂肘弯处，五个清晰的青紫色指印正在迅速浮现、肿胀。
【警告！……精神壁垒遭受外部探查冲击！……损伤度：0.01%→濒临溃散！……】
【帝王气魄超频反冲！……消耗龙气点：10点！……当前余额：360点！】
【建议：……立即修复精神壁垒！……否则任何轻微刺激将导致彻底崩溃！……】
修复？怎么修？商城？
林闲意念沉入物品空间。360点龙气点！他死死盯着商城界面：
【清心符篆（劣质）】：80点（微弱安抚心神，对灵魂创伤微效）
【凝神香（三根）】：150点（缓慢修复精神损伤，需静心点燃）
【十年份野山参】：200点（固本培元，间接滋养精神）
【《基础锻体诀》·拓本（一）】：150点（已拥有）
【止血散】：50点（已拥有）
【壮骨丹】：100点（已拥有）
清心符篆？劣质货！刚才双符叠加差点把他脑子烧成浆糊！凝神香？现在这颠簸马车里点香？找死！野山参？固本培元是好，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的目光猛地钉在【凝神香】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养魂露（一滴）】：300点！
功效： 迅速滋养修复精神本源，对中度以下精神创伤有奇效！备注： 效力霸道，需配合静心环境使用，否则易引发精神震荡！
300点！几乎是他全部家当！但“迅速修复”、“中度以下创伤”、“奇效”！
赌了！
“购买【养魂露（一滴）】！”林闲在心底咆哮！
【扣除300龙气点！购买成功！】
【物品已存入物品空间！】
【当前龙气点余额：60点！】
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通体莹白、触手温润的玉瓶出现在物品空间。瓶内，一滴粘稠如蜜、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液体静静悬浮。
林闲毫不犹豫，意念催动！那滴养魂露瞬间从玉瓶消失，化作一股温润清凉、如同初春融雪般的纯粹能量流，直接没入他意识深处那片焦黑狼藉的精神壁垒残片！
嗡——！
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骤然迎来甘霖！那滴液体触及残片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舒泰感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瞬间被抚平了大半！焦黑干涸的壁垒残片如同海绵般贪婪地吸收着这温润的能量，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月华般的莹润光泽！虽然依旧脆弱如薄冰，但那股摇摇欲坠、随时会彻底崩碎的危殆感，被强行稳定住了！
【精神壁垒状态：0.01%→0.05%（极度脆弱但暂时稳定）！】
【精神污染残余碎片压制效果增强！】
【理智值缓慢回升中……】
林闲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他瘫在冰冷的车板上，感受着那滴养魂露带来的、如同浸泡在温泉中的微弱舒适感。左臂的麻痹感似乎也因精神层面的舒缓而减轻了一丝。肋下的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但至少……脑子暂时不会炸了。
马车在风雪中剧烈颠簸。车身每一次摇晃，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新的痛楚。胃里空空如也，只有之前那碗浑浊菜汤和半块冷硬粗饼带来的、早已被消耗殆尽的微弱暖意。饥饿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重新开始噬咬他的肠胃。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意念扫过物品空间里仅剩的60点龙气点，又扫过商城界面。
【劣质行军干粮】：5点（难吃但顶饿）
【清水一壶】：2点
【热乎肉包子（两个）】：10点
【烧鸡（半只）】：50点
【秘制烤鸭（一只）】：100点
烤鸭……100点……
林闲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胃袋因这虚幻的想象而剧烈痉挛。
他闭上眼，强行压下那诱人的画面。
“购买【劣质行军干粮】x2！【清水一壶】！”意念下达。
【扣除12龙气点！购买成功！】
【当前余额：48点！】
两块硬得像石头、散发着陈年谷糠味的灰黄色饼块，和一个粗糙的皮质水囊出现在物品空间。
林闲取出干粮，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费力地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坚硬、粗糙、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土腥和霉味。他用力咀嚼着，牙齿被硌得生疼。又灌了一口冰冷的清水，才勉强将那块东西咽了下去。胃里传来火烧火燎的抗议。但他只是麻木地继续咀嚼，吞咽。活下去。比味道重要。
风雪呼啸。马车在颠簸中不知行驶了多久。林闲蜷缩在角落，一边机械地啃着干粮，一边用意念反复“抚摸”着物品空间里那枚暗沉的鱼龙纹铜符（临时身份标识）。王府暗桩……帝都……镇北王……苏云芷……
还有甲字三号最后那断断续续的密语——“血月……眼睛……”
青岚驿秘库的钥匙？还是指向更深处漩涡的线索？
他啃着干粮，眼神在昏暗中明灭不定。咸鱼坑太小。这帝都的棋盘……够大吗？
突然！
马车猛地一个剧烈的颠簸！车身倾斜！林闲猝不及防，身体狠狠撞在坚硬的车厢壁上！肋下伤口遭到重击！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一甜！
“噗——！”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溅在冰冷的地板上！点点猩红，在昏黄的油灯下触目惊心！
车外风雪更疾。
车厢内，林闲捂着肋下，蜷缩在血污旁，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嘴角却缓缓咧开一个无声的、沾着血丝的弧度。
帝都。
老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