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漂亮的眼里,最后一点侥幸的光,彻底熄灭了。
公寓里死一样的寂静,被这个问题拉扯得愈发稀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压碎。
季宴礼的视线,像两把淬了冰的探针,沿着她手臂上那几道刺眼的血痕,一寸寸地,刺入她所有摇摇欲坠的谎言。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质问。
余清歌试图将自己的手臂抽回来,这个动作微小,却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然而,那只攥着她胳膊的手,纹丝不动。
季宴礼甚至没有低头看她的挣扎,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她愈发苍白的脸。
“嗯?”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狠狠砸进余清歌的心湖,激起一阵冰冷的,名为恐惧的涟漪。
惧怕他的念头,让余清歌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
下一秒,季宴礼松开了手,却顺势上前,再次将她揽进怀里。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也不是安抚。
这是一个,带着惩戒意味的,不容抗拒的禁锢。
那股熟悉的,冷冽干净的木质香,再次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可这一次,余清歌闻到的,不再是心安,而是危险。
一股强烈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排斥感,轰然炸开。她的身体,在尖叫着,想要逃离。
“别怕。”季宴礼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皮肤,却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那声音,像是最温柔的毒药,开始融化她的意志。“你只是太累了,记错了。”
“你今天哪里都没去。你一直乖乖地,在家里等我。”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催眠般的力量,一句一句地,试图篡改她的记忆,重塑她的认知。
那团熟悉的,温暖的浓雾,再次从她脑海深处弥漫开来。
要将她所有刚刚萌生的,尖锐的,带刺的念头,全部包裹,抚平。
“不……”余清歌的嘴唇,发出一声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抗议。
她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疼痛感,让她瞬间从快要沦陷的模糊意识里清醒了过来。
季宴礼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抵抗。他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力道大到让她骨头发疼。
他微微低头,伸手捏住她的腰肢。那看似亲昵的动作,却带着一丝,仿佛要将她吞噬入骨的,疯狂的占有欲。
“清歌。”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却透着一丝,被忤逆后冰冷的危险,“外面那些想害你的人,还没有处理干净。”
“你不能出去。”
“待在这里,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我会处理好一切,你的工作,你的敌人。”
“你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够了。”男人的声音冰冷,又带着几分霸道的命令。
他想把她变回那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依赖他,就能活下去的,完美的金丝雀。
余清歌紧紧咬着下唇,尖锐的刺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抱着,身体却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许久,她感到那股禁锢着她的力量,终于缓缓松开。
季宴礼退后一步,仔细地,审视着她的脸。
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他所熟悉的,空洞的,顺从的平静。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抵抗,只是他的错觉。
他眼底的冰色,终于,消融了些许。
“我去给你拿医药箱。”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以后不许再弄伤自己了。”
“我会心疼。”
余清歌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季宴礼转身走向储物间的背影,余清歌缓缓地,松开了那只,几乎被自己掐出血的手。
掌心的刺痛,与脑海中那份不甘的执念,交织在一起,前所未有的清晰。
这个完美得如同展柜的公寓,不是她的避风港。
是囚笼。
她必须离开这里,而且就是现在。
当季宴礼拿着医药箱回来时,余清歌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像一只等待主人安抚的猫。
她没有看他,只是低声说:“我想喝杯热牛奶。”
季宴礼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好。”
“你坐着等我。”
在他走向厨房的瞬间,余清歌动了。
没有丝毫犹豫。
她像一只最敏捷的猫,无声地,抓起玄关柜上的手机与钥匙,赤着脚,闪身出了公寓的大门。
门被她轻轻带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站在冰冷的,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她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才敢剧烈地搏动起来。
她不敢等电梯,沿着安全通道,一层一层地,疯狂向下跑。
冰冷的空气,灌进她的肺里,带着一股自由的,呛人的味道。
终于,她推开了那扇通往外界的沉重铁门。
城市的喧嚣,混杂着汽车尾气与食物的香气,像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余清歌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一直走,只想离那个华丽的囚笼,越远越好。
肾上腺素在血液里褪去后,巨大的恐惧与茫然,开始将她淹没。
不知走了多久,她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后街。
昏黄的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靠在墙角,颓然地,倚着冰冷的砖墙。
他身上那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黑色大衣,满是褶皱,几根烟头,散落在他的脚边。
他低着头,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猩红的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那是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的颓唐。
余清歌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准备从他身边绕过去。
就在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
那个男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起了头。
路灯的光,照亮了他那张,过分英俊,却也过分憔悴的脸。
是季宴修。
那个她之前在手机上的新闻里看过一眼的男人。
四目相对的刹那。
一阵无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在余清歌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开。
不是普通的头痛,那是一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她灵魂里剥离,又被强行塞进来的,极致的痛苦。
眼前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无数混乱的,破碎的画面,像决堤的洪水,涌入她的脑海。
“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从她唇边溢出。
她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力气,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她只看到季宴修那张,写满了震惊与慌乱的脸,猛地,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