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采摘园忙活了一上午,浑然不知家里正被折腾的天翻地覆。
周霞这一宿都没睡踏实。江晚昨天那句“这院子真是你们的?”,像根针一样扎在她心口,让她翻来覆去地想。江晚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分明是知道了什么。
她越想越怕,那封信就是个祸根。只要信还在,她就寝食难安。不行,必须得把信给找出来,烧了,一了百了!
估摸着陆昭他们都去了工地,周霞做贼似的摸到江晚家门口。她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从兜里掏出一根早就备好的细铁丝,哆哆嗦嗦地对着门锁捅咕。这还是她年轻时跟人学的歪门邪道,几十年没用过,手都生了。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周霞心里一喜,连忙闪身进屋,反手把门虚掩上。
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东西摆放有序。周霞心里鄙夷地哼了一声,骂了句“假正经”,没耽误工夫,立刻开始翻找。
她直奔卧室,把炕上叠得整齐的被褥全都掀开,抖得房间里棉絮乱飞,仍然一无所获。又去翻炕柜,把里面江晚叠好的衣服一件件扯出来,粗暴地扔在地上,连个夹层都没放过。仍然还是没有。
周霞这就急了,像只红了眼的野兽,在屋里疯狂地翻箱倒柜。箱子里的粮食被倒了出来,白花花的大米混着玉米面撒了一地;桌上的书本被哗啦啦扫到地上;她甚至跑到厨房,把手伸进米缸面缸里,掏了个底朝天。
整个家被她翻得像遭了土匪,可那封信,连个纸片都没看见。
“该死的贱人,到底藏哪儿了?”周霞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狼藉的地上,满眼都是不甘和怨毒。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陆亦川和江晚的说笑声。
周霞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想从后窗溜,可手刚搭上窗沿,已经来不及了。
“吱呀”,院门被推开。
院子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江晚和陆亦川看着眼前的情景,都愣住了。屋门大开,里面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江晚的心猛地一沉,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封信。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了一眼墙角那个不起眼的旧瓦罐,那里完好无损,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而陆亦川的脸,在看清屋里那个人影的瞬间,已经冷得吓人。他的目光缓缓转向屋里,正对上周霞那张惊慌失措、来不及掩饰的脸。
一切都明白了。
一股怒火从陆亦川胸腔里轰然炸开,烧得他双眼通红。这不是小偷小摸,这是明晃晃的欺辱!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外走。
“亦川,你去哪儿?”江晚连忙跟上。
“找他们去!”陆亦川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步都走得又快又重,像是要将地上的石子踩进地里。
周霞见事情败露,吓得腿都软了,也顾不上收拾,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想拦又不敢。
陆亦川径直冲到了正在盖房的陆家新宅基地。
工地上,陆大松正背着手,挺着肚子,颇有派头地指挥着工人。陆昭则在一旁跟人递烟说笑,满面春风。
“陆大松!周霞!”
陆亦川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整个工地上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陆大松被他指名道姓地一吼,脸上挂不住,皱着眉呵斥道:“混账东西,大呼小叫的,还有没有规矩!叫爸!”
陆亦川像是没听见,几步冲到他面前,冰冷的目光越过他,死死盯着随后跟来的周霞,一字一顿地问:“我问你,你为什么撬锁闯进我家?把我家里翻成那样,你到底在找什么?”
周霞被他看得心头发毛,眼神躲闪,强撑着狡辩:“我……我看你们不在家,寻思着……去帮你们收拾收拾屋子……”
“收拾屋子?”陆亦川重复了一遍,往前走了一步。“把米缸掀了,粮食撒一地,是帮我们扫地?把我媳妇儿叠好的衣服扯出来扔在炕上,是帮我们晒被子?周霞,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还是当全村人都是傻子?”
他不再叫她“妈”,那声称呼卡在喉咙里,像根刺,让他犯恶心。
“你到底在找什么?”他逼视着她,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或者我该问,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我们在家里,找到什么让你寝食难安的东西?”
周霞的脸瞬间惨白,毫无血色。她张着嘴,哆哆嗦嗦地看着陆亦川,像是看着从地底下爬上来的讨债鬼。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大松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也觉出不对劲了,他板着脸,厉声问周霞:“到底怎么回事?”
工地上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陆家的脸面,在这一刻,被陆亦川扯下来,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工地上霎时鸦雀无声,只有风卷过砖石的细碎声响。
陆亦川字字句句,剥得周霞体无完肤。她杵在那里,嘴唇抖个不停,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张脸失了所有血色。
围观的工人们嗡嗡地议论开了,声音不大,却句句扎心。
“这是闹哪出?亲妈撬儿子家的锁?”
“听着不对劲啊,这婆婆上人家翻找啥呢?”
“陆家这事儿,透着邪性……”
陆大松的老脸一阵青一阵白,当众被儿子戳穿,火气直冲脑门。他扬手就朝陆亦川脸上扇去!
“畜牲!你敢这么跟你妈说话!”
陆亦川手更快,一把握住陆大松的手腕,那力道,攥得陆大松直抽凉气。
“你再动一下!”陆亦川的声音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往外冒着寒气。“我今天把话撂这儿,谁敢动我媳妇一根头发,我让他全家不安生!”
“你……你反了天了!”陆大松气得浑身哆嗦。
江晚不急不缓地踱了过来,瞧着这乱局,唇边漾开一抹讥诮。她目光在周霞身上打了个转,又移向陆大松和陆昭,声音不高却清晰。
“既然人都在,正好,有些账,今天算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