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外的雷声逐渐减小了。
谢淮野害怕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但环抱着宴宁的手却没有放松。
窗外,雷雨声淅淅沥沥的。
宴宁能清晰地感觉到。
身后紧贴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心跳。
她的背脊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谢淮野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拂过她的后颈。
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的酥麻感。
宴宁睁着眼睛望着黑暗。
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算怎么回事啊!就算他智力变成了八岁小孩,但身体还是成年人的呀!
这样两个人挤在一起,多少有点奇怪吧!
可身后传来的。
是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和他无意识中,轻轻蹭了蹭她后背的细微动作。
又让宴宁的心尖莫名地软了一下。
这个夜晚,注定难眠。
第二天。
烈日当空,咸湿的海风带着燥热。
救援船破开碧蓝的海水。
终于靠上了荒岛的简易码头。
周天第一个跳下来,他脸上堆着笑。
冲着岛上翘首以盼节目组的大家挥手:
“大家辛苦了!担惊受怕了!第三期录制,总算结束了。”
他的声音有点干涩。
眼神飞快地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谢淮野身上。
谢淮野正坐在一块礁石上。
他头上缠着显眼的白色绷带,脸色有些苍白。
宴宁寸步不离地守在他旁边,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昨晚,她整晚都没敢合眼。
周天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查看谢淮野的伤势。
他的语气充满歉意:
“谢先生,实在是对不住!让你受罪了。”
“节目组一定负责到底,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所有费用我们承担。”
“你是谁呀?”
谢淮野的反应却让周天一愣。
这个平日里气场强大的男人,此刻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他像受惊的小动物。
猛地往后缩了缩。
下意识地攥住了旁边宴宁的手。
宴宁立刻感觉到了他的紧张。
连忙用另一只手拍抚他的手臂,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没事了,小野,不怕不怕。周导是来帮我们的,是好人。”
于是,一行人登上返航的轮船。
海上的旅程漫长而沉默。
谢淮野大部分时间都黏着宴宁。
看海的眼神带着孩童般的好奇。
宴宁强撑着精神。
应付着谢淮野不时冒出的十万个为什么。
她心里的担忧沉甸甸的。
轮船终于靠岸。
熟悉的港口喧嚣扑面而来。
“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太好了!”
“大陆,熟悉的大陆!”
大家带着劫后余生的感觉。
脚步虚浮地踏上坚实的陆地。
大家刚走下舷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
无声无息地滑到众人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了。
下来两位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
他们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谢淮野。
“大少爷,我们来接您回去了,老爷夫人非常担心您。”
谢淮野猛地停下脚步。
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躲到了宴宁身后。
他抓住宴宁的衣角,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姐姐……他们是谁?好可怕,像电视里的坏人!”
宴宁转过身。
努力挤出温和的笑容,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小野别怕,他们不是坏人,你家里派来接你的,是来接你回家的,还有去看最好的医生。”
“回家?”
谢淮野茫然地重复道。
他眼神里没有家的概念。
只有对眼前陌生人和未知的抗拒。
他固执地摇头,把宴宁的手抓得更紧了:
“我不去,我害怕,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吧!求你了!”
宴宁看着他那双写满恳求的眼睛,心里难受极了。
她深吸一口气,狠下心。
一根根地掰开了谢淮野的手指。
她直视着谢淮野的眼睛,语气温柔却坚定道:
“小野听话,先跟叔叔们去。姐姐……”
她顿了顿,压下喉咙的哽咽,“姐姐处理完这边的事情,马上就去找你,好吗?”
“我们说好了,姐姐说话算话。”
谢淮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看着宴宁认真的眼神。
他最终还是瘪着嘴,用力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要来哦!我等你!姐姐不能骗人!”
他一步三回头。
在西装男人的引导下,不情不愿地坐进了那辆豪华的劳斯莱斯里。
车窗缓缓升起。
隔绝了他望向宴宁的眼神。
车子绝尘而去。
驶向这座城市最顶尖,也最昂贵的私立脑科医院。
医院顶层。
VIp诊疗区。
谢淮野刚被引导着坐下。
走廊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谢恒几乎是冲进来的,头发有点乱。
昂贵的西装外套也歪了。
他冲到谢淮野面前,上下打量着儿子头上的绷带,语气又急又无奈:
“哎哟,我的宝贝儿子!真听说你把脑子摔坏了?不是真的吧?你还认得老爸不?”
谢淮野皱着眉,嫌恶地往后躲了躲。
他记忆碎片里有这个咋咋呼呼的男人。
好像是“爸爸”。
但以他现在的智力,他只觉得这人吵得很。
他撇撇嘴,带着孩子气的倔强反驳道:
“你脑子才坏了呢!我今年八岁,不是小孩子了!你少糊弄我!”
谢恒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笑容变成了苦笑,他搓着手,喃喃自语道:
“完了完了……看来真摔得不轻,连自己多大都忘了。”
这时。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任雪兰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的焦虑。
她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谢恒。
扑到谢淮野面前,心疼地捧着他的脸,声音带着哭腔:
“我的淮野,你受苦了!心疼死妈妈了!都怪你爸!”
她猛地转头,狠狠剜了谢恒一眼,“都怪你,整天不干正事!非撺掇儿子去参加那个破综艺!”
“现在好了,儿子变成这样,公司怎么办?那么大个摊子谁来管?!”
谢恒被吼得一缩脖子。
他一脸委屈地辩解:“老婆,这不能全怪我啊!是淮野自己说想去体验一下,放松放松的……”
他试图甩锅。
“你还敢狡辩?!”
任雪兰的声音陡然拔高,怒火更盛:
“要不是你整天在他耳边念叨什么破节目多有意思,能和那个叫宴宁的发展感情,他能动心?现在出事了,你倒推得干净!”
“我告诉你谢恒,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就在两人吵架的的时候。
诊室的门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权威脑科专家。
拿着厚厚的检查报告走了出来,他眉头紧锁着。
争吵戛然而止。
谢恒和任雪兰立刻围了上去,屏住了呼吸。
医生推了推眼镜。
他看着手中的脑部ct和核磁共振片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凝重:
“谢先生,谢太太,情况不太乐观,谢少爷头部的物理损伤不算特别严重,恢复良好,但是……”
他顿了顿,指着片子上的某个区域:
“这里,负责长期记忆存储和高级认知的区域,受到了冲击和功能性抑制。”
“扫描显示,他丢失了成年后的大部分关键记忆,认知水平出现了显着的退化。”
“退行到了大约八岁儿童的程度。”
“这种创伤性失忆和认知退化,成因复杂,恢复非常困难。”
“需要很长时间,也可能存在不可逆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