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柜裂缝渗出糖水，在水泥地蜿蜒，黏住几片发亮包装纸。陆川蜷在报废冰柜与倒塌货架夹角。唯一光源是碎角手机，屏幕光照在脸上，忽明忽暗。抖音红图标像咧开伤口。他拇指机械上划，穿美团工服身影闯入眼帘。
不是普通骑手视频。
那人脚下快递单燃着怪异金色火焰，像踩烧红烙铁。灰烬边缘火焰呈刺目苍白金色，毫无温度。破洞工服猎猎作响，透过窟窿能看见浸汗蓝条纹背心，连中午溅上的盒饭油渍都一样。视频角度刁钻，似从高处俯视，将那人躲闪姿态拍得清晰，几次惊险擦过拖着白烟物体——第七科拦截导弹尾迹，烧化空气滋滋作响。
“操……”陆川喃喃，声音干涩卡在喉咙。三百二十一万点赞。热评第一：【江城特效团队牛逼啊！这实景爆炸？】 下面一溜跟风：【修真外卖侠666！】【这身法没十年送外卖练不出来！】【不是特效吧，刚看到定位就在新华路废墟！】
指尖像冻住，他戳三次才点到评论区定位图标。一个蓝色小圆点，钉在他缩着的瓦砾堆上。
恐惧沿尾椎骨爬上来，比第七科导弹还快。
“呃！”右耳垂剧痛。趴在肩膀的青铜脑袋器灵婴儿，用绣花针般细牙拧他软肉。小东西喉咙发出“嘎吱、嘎吱”声，不时乱咬，尖锐指爪急切“啪啪”拍打屏幕，每次都指向视频角落——“他”急速扭头瞬间。
陆川凑近屏幕。画面定格放大，像素糊成马赛克，标记圈锁定在下颌与脖颈交界阴影。
皮肤纹理粗糙。
但那阴影……不是汗渍光线。像素扭曲呈现熟悉线条——一长串打磨后微微凸起的数字和条形码，像古老部落黥面印记。
是他昨天凌晨在桥洞，对着生锈水坑反光，咬着毛巾，用刻针蘸符水烙在脖子侧面的快递单编码。他的逃亡烙印、身份凭证，也是头顶绞索。
“噗——”
手机在手里炸开！塑料玻璃碴四溅，带着滚烫热度。筑基灵力应激护体，青蒙光晕一闪而灭。
碎片未落地，幽蓝光线从碎屑迸射，像冰冷触手扯住物理定律。悬浮零件旋回原位，屏幕裂纹弥合。
抖音红图标疯狂闪烁，界面切换。
直播已开启。
镜头对准他失血僵硬的脸。
刺耳提示音炸响：【用户“江城小魔仙”进入直播间】【用户“狂飙の电驴”送出小心心x666】……
弹幕如洪流淹没屏幕：
【捕捉野生修真者！！！】【艹！真在废墟！】
【主播别藏了！看到你冰柜腿儿了！】【666！家人们录屏走起啊！】
冰冷空气灌进陆川惊愕微张的肺。便利店废墟死寂被撕碎。
死寂空气被撕开。“滋啦——”，电流杂音伴着沉闷齿轮咬合声，从角落蓝牙音箱淌出。
“找到你了。”声音合成，字如钢珠滚在玻璃板，带金属摩擦嘶哑与非人平静。是陆溟，藏在追踪程序后的影子。
窸窸窣窣响动。
不是老鼠风声。
从货架暗影、倒塌货架零食堆啤酒罐间，探出一条条冰冷金属肢体。细长反光，顶端带可调节夹头。
手机支架。陆川认得，夜市地摊常见。
它们无声升起，如机械尸骸森林。越来越多，布满墙体空隙，填满货架骨架。直播画面被复制分割，投射在支架手机屏幕。每个屏幕中心，都映出他困兽般蜷缩的脸。
瞬间，四面都是冰冷电子眼，组成监狱。
陆川瞳孔骤缩，瞳仁幽蓝符文闪烁熄灭——万界扫码开启。
现实伪装被剥离。
那成百上千金属“腿”，哪是廉价支架？分明是纤细扭曲青铜锁链，残留斑驳铜锈！锁链尽头夹头，也非硅胶垫，而是蠕动暗肉收缩口器，布满细小獠牙环形口盘……宛如上古恶兽伸向祭品的喉舌。
饕餮之喉。捆仙锁链。
普通直播工具，在“万界扫码”下，显露炼狱猎场本质。
“退！”
陆川喉头低哑嘶吼，身体先行动。脚下青铜方鼎虚影浮现，光芒一闪即逝。他借微弱反弹力，贴着地面暴退。
筑基灵力在身后爆开涟漪，尘埃纸屑被推开，形成通道。他撞开快递纸箱，想藏进角落。
然而，直播镜头如鬣狗群。上百个支架同步扭转角度，冷白屏幕光柱再次锁定他新位置。
没喘息机会。
“轰隆！”
便利店临街墙体被撞碎！混凝土块砸落。第七科青铜无人机俯冲而入，扫描光束锁定陆川。
弹幕此时有了重量恶意。
【左后方有埋伏！】——幽蓝荧光方块字如冰雹，砸向他刚移开位置，水泥地炸出浅坑。
【小心头顶！】——更大弹幕词组带破风声，撞向天花板垂落的电线支架，金属结构呻吟。
就在【火箭大赏】符号组凝聚、要幻化成武器瞬间——
“嗷——！”
器灵婴儿爆发出刺耳尖啸！
它青铜躯体膨胀一圈，黯淡符文瞬间点亮，散出刺痛视网膜的青铜光芒。像炽热流星，从陆川肩头弹射，撞进光影囚笼。
咔嚓！
它用硬脑壳撞上最近“饕餮镜头”。数据流电弧炸开，伴着金属碎裂声——镜头上暗肉组织和獠牙崩飞。破碎元件、数据火花、青铜碎屑……如血雨泼洒。
直播画面剧烈晃动扭曲。十几个支架屏幕黑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