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医生的步伐如此匆忙,自然是因为他看清了我的惨状。
罕见的,他没有再遵循他那套越阴沉就笑容越盛的套路,他近乎咬牙切齿般走到我面前,声音里也满是气急败坏。
“去查!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两名人头医生领命加快脚步走向监控室,很快就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我眨了眨仅剩的那只眼睛,大脑和眼睛传来的疼痛感几乎要让我昏死过去,但我仍旧呆坐着,像一具无法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的人偶。
猪头医生扶起我的头,另一只手则探进我空洞洞的右眼眶。
他狠狠用力按下,我的眼瞳随之一缩,让我想要大声尖叫的疼痛从眼眶爆发开来。
但我没有叫。
我只是不动声色咬紧牙关,两颊紧绷着,肌肉硬得像铁块,冷汗好似水一样从皮肤表面冒出来。
猪头医生眯起他两个黑豆一样的眼睛,一股无形的压力投向我,我竟然能从他遍布着稀疏白色绒毛的脸上看出阴沉的神色。
只是用力按压我的眼眶还不够,他竟然还将手指伸进去用力搅动,疼得我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以为他是在惩罚我,结果他却收回手,淡淡来了一句。
“还救得回来。”
一时间我甚至都顾不上疼痛,心里只剩下惊异。
救?眼睛都掉了,这要怎么救?
难不成他刚刚的动作是在诊断我的眼眶情况吗?
一旁待命的人头医生显然和我有相同的疑问,“应该去哪儿给这位病人寻找合适的眼球?”
我想说我口袋里就有一个,原装的,只是被踩扁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开口说话的时机,不知为何,猪头医生在见到我的惨状时,竟然给我一种见怪不怪的感觉,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怀疑是我自己把自己作成这样的。
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监控肯定清清楚楚拍下了我的所作所为,万一知道真相后他恼羞成怒,没准会以比现在狠一万倍的手段对付我。
已经过于疼痛,泪水控制不住地往往外流,逐渐变的模糊的视线里,猪头医生正偏头,阴沉地看着刚才说话的人头医生。
“你脸上不就有现成的吗……还需要去别的地方找?”
短短一句话,让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
这……太诡异了。
被点名的人头医生发出呜咽,连连摇头,“朱医生,我现在就去帮你找新鲜的眼珠子,你放过我好不好……”
相比于人头医生的恐惧无助,我不禁好奇一个问题:
猪头医生说他脸上有现成的眼珠子……哪儿呢?人头医生连脸都没有,没有五官哪里来的眼珠子?
很快我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时间不够,等你找到的时候客人已经到场了。”猪头医生竟然还解释清楚了,他一边说一边冷冷捏住我的下巴,“届时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有了残缺,吓到客人、搅黄了生意,你就算把你整个人献给我,都不够赎罪。”
话毕,猪头医生冷声吩咐:“抓住他。”
这个“抓住”应该就是死死控制住的意思,毕竟是取眼球这么精细的活,要是对方在这个过程中胡乱挣扎把眼球破坏,那猪头医生还得重头来过。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猪头医生的,但凡这个人头医生的眼珠子没取成功,他一定会立刻着手取第二颗,这很符合他的人设。
几名人头医生立刻领命,死死将被阎王点卯的人头医生按在地板上。
至于为什么不在桌子上……精致的点心,昂贵的香槟,随便哪一样东西在猪头医生眼中,应该都比人头医生的眼珠子值钱,他才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换眼手术,专门挪开桌上的摆设呢。
右眼眶里空无一物,我不得不稍微偏头,如此才看清猪头医生对倒霉的人头医生的所作所为。
只见他从白大褂的随身大口袋里拿出一把十分迷你的小刀,迅速取掉刀套。
锋利的刃反射出来的寒芒映入我的眼眸,让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刀看起来就已经达到吹毛断发那种程度,不知道实际操作起来如何。
下一秒,猪头医生就稳准狠地割开了人头医生本应该长着眼睛那地方的皮肤,血一下子涌出来。
这还没完,他又调整姿势,迅速将锐利的刀尖插进那伤口之中,精准拨动几下,一颗完好的眼珠子就那么被他用刀背挑了出来。
我叹为观止。
不是因为猪头医生技术有多好,而是……
原来人头医生真是有五官的,只是隐藏在那一层仿若橡皮泥的皮肤之下。
随着猪头医生捏起眼球站直身子,杀猪一般的叫声在这片空间里回荡开来。
听着真疼啊……我感觉被活生生挖掉眼球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虽然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眼球爆炸与之相比哪个更疼,应该只有两种都体验过的人才能得出准确结论。
可即使那个捂着眼眶鬼哭狼嚎的人头医生叫得那般惨烈,猪头医生只是冷冷看他一眼,他便疯狂抽噎着恢复了安静。
被摘掉眼球和被割破喉咙哪个更恐怖,猪头医生手中闪着寒芒的小刀会给出回答。
世界安静了,于是我便看着猪头医生满手鲜血、却又优雅无比地捏着那颗眼球走向我。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将那颗不属于我的眼球塞进我空洞洞的眼眶之中。
血管和神经像突然被施了魔法般,纷纷连接上这颗陌生的眼球。
一开始是凶猛又剧烈的疼痛,但很快,那痛感就散去,只剩下一点痒意。
我茫然地眨眨眼睛,盯着惨淡如死人的脸色和满头冷汗,不适应地眨眨眼。
视野果然恢复到一片正常。
猪头医生“妙手回春”啊……我冷淡地垂下眸子。
这就是我不会因为猪头医生的医术而震惊的原因,因为在这个游戏世界中,医术高超这个设定,本就是丝毫不讲道理的事,并不意味着猪头医生为了让自己医术高超、真的付出过很多努力和汗水。
“眼瞳的颜色不一样呢……”猪头医生一边欣赏杰作一边嘟囔,“没办法,时间来不及了,说不定就有尊贵的客人喜欢异瞳的美丽。”
猪头医生捧起我的脸颊,用他的衣袖温柔地擦拭着我眼下以及脖颈上的血渍。
而我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的随身口袋,看起来仿佛在发呆。
他那把锋利无比的小刀,就在那儿。
他用完之后随手放回去了。
我在心里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这玩意儿,我一定得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