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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处尼伯龙根中,几股意念正在疯狂碰撞。

“懦夫!”一道意念率先炸开,如同亿万颗星辰同时爆裂,裹挟着焚烧万物的暴怒,狠狠砸向其中一道相对内敛的龙威轮廓。

这意念属于“焚烬者”,成神派的激进代表。“太平洋的耻辱!你嗅到了危险,却像阴沟里的鼠辈独自逃窜!六位君王的陨落,他们的血,他们的权柄,都染在你的鳞片上!”每一个意念词都像淬毒的匕首,直刺核心。

被针对的那道龙威——海姆达尔的存在——微微震荡了一下。面对如此直白的羞辱,它没有立刻反扑,反而传递出一种奇异的平静,如同风暴眼中短暂的死寂。

“焚烬者,”它的意念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你的愤怒,改变不了结局。我嗅到的不是危险,是‘存在’本身的否定。高天之君的目光落下的地方,挣扎只是徒增笑柄。”

“狡辩!”另一道意念切入,来自终焉派的“深沼”,它的思维带着湿冷滑腻的触感,如同深海中无声蔓延的剧毒淤泥,充满了阴沉的算计。

“你口中的‘存在否定’,为何不提前示警?哪怕一声龙吼,也能让他们有所准备!而非在楚子航与夏弥的屠刀下饮恨!你保全了自己,却抽走了支撑联盟的六根支柱!这,就是你对盟友的忠诚?”深沼的意念如同勒紧的绞索,将海姆达尔钉在背叛的耻辱柱上。

“盟友?”海姆达尔的意念第一次出现明显的波动,像是平静冰面下的暗流汹涌,透出刺骨的讽刺。

“数万年的厮杀,流淌的血足以淹没星辰,争夺的权柄碎片至今仍在虚空哀嚎!‘盟友’?多么苍白无力的词汇!若非高天之君的力量足以抹去所有派系,你们会坐在这里,听一个‘懦夫’的陈述?”它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那层遮羞布,让数万年血仇的伤疤赤裸裸地暴露在思维的风暴中。“我的选择,是唯一能延续‘存在’的选择。你们若愿随我一同湮灭,太平洋便是前车之鉴。”

焚烬者的龙威剧烈翻腾,幻化出的熔岩之海掀起滔天巨浪,仿佛要将海姆达尔彻底吞噬。深沼那湿冷的意念也凝结出剧毒的冰棱,蓄势待发。

然而,那股将它们强行束缚于此的、更为浩瀚古老的外力再次降临,如同冰冷的宇宙法则,瞬间平息了即将爆发的内斗。

一个更加深邃、更加苍茫的意念缓缓流淌开来,带着终结与循环的沉重韵律,来自终焉派一位更为古老的存在——“永寂”。

“够了。”永寂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铁砧,砸碎了所有无意义的争吵。“血仇永恒,但灭绝近在咫尺。高天之君已非昔日沉睡的造物主,他行走人间,手握裁决之刃。太平洋的惨败,证明了分散即灭亡。”它的意念扫过焚烬者和深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海姆达尔的选择…是怯懦,亦是唯一残存的火种。指责已无意义。现在,回答唯一的问题:生存,还是彻底的湮灭?”

焚烬者龙威中的暴怒依旧燃烧,但幻化的末日景象开始扭曲、收缩,最终化为一片压抑的暗红。深沼那滑腻的意念也沉寂下去,如同潜伏的毒蛇。数万年的仇恨根深蒂固,但“生存”二字,如同最冰冷的秤砣,压过了沸腾的杀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骄傲与仇恨都是奢侈的陪葬品。

“生存。”焚烬者的意念如同闷雷滚动,充满了屈辱的嘶哑。

“延续…优先。”深沼的意念滑过,带着一丝不甘的妥协。

海姆达尔的轮廓依旧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那么,契约成立。在抹除高天之君的威胁之前,休战。”

“休战!”永寂的意念一锤定音,带着冰冷的决绝。“目标:非洲。那片被遗忘的河床下,沉睡着新的可能。一颗龙卵,游离于旧秩序之外,尚未被高天之君染指。”

“找到它!”焚烬者的意念带着一丝急迫的贪婪,“绝不能让它落入路明非之手!那是我们未来抗衡的筹码!”

“拉拢,或…掌控。”深沼的意念补充,阴冷而务实。“它若不愿加入同盟,也绝不能成为敌人的棋子。必要时,摧毁。”

“此事,由终焉执行。”永寂的意念直接指定,带着对自身力量的绝对自信和对盟友的不信任。“‘磐岩’,将亲临。”

被点名的意念微微一亮——磐岩,终焉派现存最强悍的龙王,其存在本身便象征着大地的凝固与不可摧毁。它的意念如同亿万年的岩层挤压,只传递出一个简短、沉重却无比清晰的回应:

“好。”

契约达成,维系此地的外力瞬间消散。三道磅礴的龙威如同挣脱束缚的凶兽,带着未消的敌意和被迫结盟的屈辱,猛地向不同方向退去。意识夹缝在剧烈的能量坍缩中无声崩解,只留下思维风暴肆虐后的虚无涟漪,以及那名为“同盟”的脆弱纽带,在仇恨的灰烬中,被生存的火焰勉强点燃。

另一边,老唐,芬格尔带队的调查小队,根据之前雇佣兵的供词,寻找到了仓库。没有炫目的炼金装备,只有强光手电切开黑暗,突袭步枪精准的短点射在集装箱之间跳跃回荡。

老唐靠着车门,能清晰听见威廉粗粝的嗓音在无线电频道里吼叫:“左翼压制!艾莉森,闪光弹!” 然后是刺目的白光和短促的惨叫。

芬格尔嚼着能量棒,含糊嘀咕:“啧,太粗暴了,毫无艺术性。”

不到二十分钟,仓库沉寂下来。艾莉森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区域清理完毕,头儿在这儿。”接着是殴打声和一声抑制不住的哀嚎。

老唐熄灭了烟。芬格尔对着通讯器懒洋洋地问:“亲爱的威廉少爷,问出金子埋哪儿了吗?”

频道里传来威廉喘息的声音:“…搞定了。他们的头儿是西面五十公里外一个叫黑鬣狗的军阀科南·阿鲁尤的情报官。据交代,两个月前,阿鲁尤视察自己控制的金矿,工人在尼罗河一条浑浊支流里捞上来一个小箱子…他们以为是古董。”

“然后呢?”老唐插话,声音没什么起伏。

“接触过箱子的人开始不对劲。皮肤上出现鳞片,情绪狂躁,最后…彻底变成怪物。阿鲁尤手下死了不少。那家伙是个极端地方邪教头子,认为是挖到了‘潘多拉的盒子’,邪物。他不敢碰,又无法毁掉,炮弹都无法对它造成任何的伤害,就把箱子丢进了…咆哮谷。”威廉顿了顿,“一个他地盘上的深裂谷,地形复杂得像迷宫,他派人在谷口驻守,不让任何人进出。”

芬格尔吹了声口哨:“咆哮谷,听着比‘卡塞尔后勤处’的名字还糟。”

老唐调出共享过来的坐标,利落地传回指挥部加密频道:“目标更新:军阀据点坐标已发。另据线报,污染源被丢弃在‘咆哮谷’深处。请求下一步指示。”

很快,施耐德严肃的声音在通用频道响起:“校长指令:芬格尔、老唐,带队立即赶往坐标点控制军阀首领阿鲁尤,确保其掌握的所有线索!朱伯元小队距离过远,源稚生、源稚女小队距离‘咆哮谷’谷口最近,由他们执行进入峡谷搜索污染源‘潘多拉盒子’的任务!各自行动,随时汇报!”

“得,跑腿的命。”芬格尔拉开车门,“听见没?干活了小子们!目标‘黑鬣狗’老巢!威廉,前面带路!”

车队在尘土中再次咆哮启程。芬格尔猛打方向盘,车轮碾过一片枯草:“咆哮谷…伯元和小白那两个老古董肯定知道点啥。可惜人不在。”

老唐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非洲荒原,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动:“谷口驻守…那些人能活到现在就是奇迹。”他的声音很低,被引擎声吞没。

源稚生停下越野车时,距离GpS上标记的“咆哮谷”谷口仅剩三百米。

前方地势陡降,风化的崖壁如同巨兽的獠牙交错耸立,一道深邃狰狞的裂口撕裂大地,在正午的烈阳下投出浓稠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混合了土腥和某种类似沼泽腐败的气息,温度比外面低了不止十度。

“就这里了。”源稚生推门下车,黑色风衣的下摆在干热的风中拂动。他对紧随而至的源稚女点了下头,“稚女,让你的人外围布控。”

源稚女穿着素净的白色狩衣,安静得如同一抹月光。他微微颔首,声音清越:“明白。”身后的锦衣卫迅速无声地散开,像水银般消失在嶙峋的岩石缝隙和低矮的灌木之后,只留下几个关键视野点的反光镜片偶尔闪烁一下。

无需言语,兄弟俩同时将目光投向谷口附近那片突兀的人为活动痕迹——几顶歪斜的迷彩帐篷,一个用石头粗糙垒成的火塘,地上散落着空罐头和能量棒包装。

而通往谷口的那条模糊小径两侧,躺着几具已经开始散发异味的尸体。他们的死状极其诡异,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撕裂,身体扭曲变形,干涸的血迹混杂着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浸透了沙土。苍蝇嗡嗡地盘旋。

“死了有些天了。”锦衣卫小队长在耳机里低声汇报,声音透过金属片带着一丝冰冷,“尸体表面有类似河底淤泥的鳞片残迹,部分肌肉组织呈溶解状。无打斗痕迹,像是…内部崩溃。”他的声音顿了顿,“谷内气味浓烈,存在非自然干扰,无线电信号在入口处开始不稳定,不建议深入。”

源稚生走上前,靴子踩在干硬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扭曲的尸体,掠过帐篷上沾染的墨绿污渍,最终定格在幽暗深邃的谷口。那里吹出的风带着阴冷的湿意和更浓重的、无法形容的腐朽气味。

“潘多拉的盒子?”源稚生低声自语,像是在咀嚼这个词蕴含的冰冷嘲讽。

源稚女走到他身旁一步的位置,白色的衣袖轻轻摆动。他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清澈的眼眸凝视着那黑暗的入口深处,并未流露出一丝恐惧,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审视:“腐朽的味道……保持通讯最大功率尝试覆盖干扰。所有人,最高级别生化防护。我和兄长先行探路。”

小队长的回应简短有力:“防护启动。通道建立中,强度百分之九十。保持最大警戒,如有异常立刻后撤。”这是他的坚持。

源稚生拔出腰间的长刀,古朴的刀身在阳光下却无一丝反光,如同墨玉。源稚女没有拔出他的童子切安纲,只是摊开了手掌,指间凝聚起一缕若有若无的寒气,周围的沙粒表面瞬间凝出白霜。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地迈入了那吞噬光线的裂谷入口。

一步踏入,光线骤然昏暗。空气瞬间变得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腐败和硫磺混合的呛人气息。

头顶是一线天的缝隙,投下惨淡的光柱,仅能照亮脚下湿滑、布满碎石的小路。两侧的崖壁高耸且向中间挤压,如同巨兽的咽喉。

无线电信号发出强烈的电流杂音,源稚生试了试耳机,里面只有断续的、像是被巨大力量干扰后的沙沙声。

“干扰很强。”源稚女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他指间的那缕寒气愈发明显,在他身前半米形成一道微弱的斥力场,将前方翻涌过来的、带着浓烈腐臭味的气息微微推开。“前方…有东西在腐烂。”

脚下的路越来越湿滑,开始出现黏腻的墨绿色苔藓。远处传来滴答的水声,在绝对的死寂中显得异常响亮。又走了约一百米,一个狭窄的拐弯突兀出现。

刚转过弯角,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浓烈恶臭扑面而来!纵然源稚女的寒气屏障尽力排斥,源稚生依旧感到胃部一阵翻涌。

手电光柱扫过,眼前的景象让兄弟二人同时瞳孔一缩。

一个小型的天然石穴凹陷在崖壁里,地上厚厚的墨绿色粘液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出强烈的腐败气味。

粘液的中心,蜷缩着几个半人半鱼的怪物残骸!它们比之前在营地看到的“人鱼”更扭曲、更破碎。

有的身体高度腐烂,露出森森白骨和黏连的脏器;有的鳞片剥落处,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流淌;这些怪物似乎是在痛苦挣扎中自相残杀,最终在同一个地方力竭而亡,躯体被这墨绿色的粘液缓慢地包裹、腐蚀。

而在这些尸体和粘液的正中央,有一个孤零零的东西突兀地立在那里,成为了污秽的中心。

那是一个……盒子。

大约半米高,材质非金非石,更像是某种光滑冰冷的黑色骨头打磨而成。

造型极其简单,没有任何装饰性的花纹或雕刻,就是一个略微扭曲的不规则长方体,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古老粗糙感,线条粗犷原始。

在它周围的粘液腐蚀性似乎最强,墨绿色的气息如同实质的烟雾从盒子表面缓缓升腾。盒子本身却没有丝毫被侵蚀的迹象,只是在光柱下,呈现出一种吸摄灵魂般的深暗。它就静静地立在尸骸和污秽之上,像一个被呕吐出来的、来自深渊的脏器。

源稚女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冰冷的涟漪,是极度的厌恶,而非恐惧。

他的寒气向前延伸,在盒子半米外仿佛遇到了某种阻力,发出细微的滋啦声。“核心…污染…源头就是它。”他的声音很轻,但带着确定的寒意。

源稚生握紧了手中的鬼丸国纲,刀尖稳稳指向那个盒子。他向前踏出一步,目光锁定那扭曲的源头:“找到目标‘盒子’。强干扰源,高腐蚀性粘液环境。

通讯频道里电流声尖锐了一瞬,樱鬼冷静的声音穿透干扰:“收到。方案:为保证安全不要直接接触,使用高强度纤维吊索、吸附式密封套具组合。无人机准备。请确认安全距离!”

源稚生眯起眼,估算了一下粘液的活跃范围:“距离目标核心五米外,腐蚀强度可控。”

小型侦察无人机灵活地穿越峡谷的缝隙,降落在距离盒子三米远的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头上。

机械臂展开,将带着强力吸盘的密封特制容器小心翼翼地罩向盒子。

当最后容器合拢,机械臂锁死,无人机带着这个“潘多拉魔盒”嗡嗡升起,避开翻涌的、像是暴怒的墨绿粘液柱时,兄弟俩都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撤退命令下达,锦衣卫有条不紊地收拢布控点。通讯恢复稳定的瞬间,小队长的报告传来:“‘潘多拉魔盒’回收完毕。密封等级A级,外层采用双层惰性内衬。外部沾染粘液样本已做单独封存。准备撤离。”

源稚生看了一眼那个被特殊密封容器层层包裹、由两名装备着外骨骼背负架的锦衣卫牢牢固定住的黑色骨盒,它依旧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不祥感。“回营地。”

距离“咆哮谷”近两百公里外,阿鲁尤的“黑鬣狗”营地更像一个巨大而肮脏的贫民窟和堡垒的结合体。外围是低矮破败的茅草屋,靠近中心才有些粗糙水泥建筑和铁丝网围墙。几辆锈迹斑斑的皮卡架着重机枪作为火力点。

老唐和芬格尔的车队赶到时,看到的是一片刚被高压水枪冲刷过的水泥地面,混合着血水的泥浆还未彻底流干。威廉带着两个队员像拖死狗一样把一个穿着迷彩服、脖子上挂满骨牙项链、皮肤黝黑油亮但双眼充满恐惧的中年胖子拖到空地上。

“嘿,教授!头儿抓到了!”威廉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泥水,声音带着点得意后的疲惫,“科南·阿鲁尤,刚想溜,被堵在后面的妓院里了。抵抗…呃,不算激烈。”旁边一个队员抬脚踢了踢地上昏迷的一个守卫。

芬格尔懒洋洋地走过去,用靴子尖戳了戳阿鲁尤肥厚的下巴:“亲爱的阿鲁尤司令?听说你淘到了件宝贝?金灿灿的小箱子?”

阿鲁尤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因为恐惧牙齿直打架:“它…它是魔鬼!不关我的事!是…是河神…河神给我的惩罚!凡碰它的…都…都变成了怪物!”他浑身剧烈颤抖起来,眼神涣散,语无伦次地开始念起谁也听不懂的土语祷词。“咆哮谷…诅咒之地…我…我就让人把它扔进去…想让它沉下去…”

威廉不耐烦地又是一脚:“问你盒子!捞起来!放哪儿了?!”

“谷…谷里…深…深处…最…最黑的地方…”阿鲁尤被踢得蜷缩起来,涕泪横流,“别…别让我碰它…烧了它…求求你们烧了它…”

老唐蹲下来,视线与阿鲁尤恐惧到极点的眼睛平齐,熔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捞到箱子的时候,附近河水有什么变化?”

阿鲁尤猛地一抖,像是想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水…水!黑色的!粘的…臭!像…像坏了的血!河里…河里的鱼…死…好多!疯了…都疯了…”他捂着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老唐站起身。他对威廉偏了偏头:“都听到了?污染源在咆哮谷深处。他的价值没了。剩下的交给你处理。”他转身走向车子,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处理一堆垃圾。威廉看着地上因巨大恐惧而抽搐的阿鲁尤,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抽出了格斗匕首。

回程的车厢里气氛有些沉闷。无线电里传来指挥部通知源氏兄弟已找到目标盒子正在返回的消息。

芬格尔打着方向盘,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咆哮谷…那个盒子…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好东西。阿鲁尤那怂样,吓得不轻。”

老唐眼皮都没抬,指尖轻轻摩挲着膝盖:“恐惧是会传染的。那盒子…恐怕不只是看着吓人。”他睁开眼,望向车窗外非洲黄昏血红的天际线,“更麻烦的是河水…那个臭,黑色粘稠…恐怕不止盒子那么简单。污染,也许早就开始了。”

指挥部的中心帐篷内,灯光被调到最亮。空气净化器开到最大功率,发出低沉的嗡鸣,却依然无法完全驱散一种隐隐的、源自那黑色骨盒本身的、冰冷而腐朽的压迫感。

盒子被放在一个带磁力锁扣的合金转运托架中央,严密的密封容器已经打开了一层,露出核心那扭曲、粗糙、如同黑色骨头般的本体。数盏高功率无影灯的光线聚焦在它身上,却仿佛被那漆黑的表面吞噬,照不出任何反光,反而让它的阴影显得更加狰狞。

施耐德教授戴着厚实的橡胶手套,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一柄精密的镊子,夹起一块只有米粒大小的、从盒子表面极其缝隙处刮取下来的薄屑——那并非盒子本身的物质,更像是运输过程中无意吸附的细微泥土或者凝结的粘液残渣。

他将样本放入一台便携式质谱分析仪的进样口。屏幕快速闪烁,发出短促的滴滴声。

“光谱分析:主要元素为硅、钙、铁…有机物成分极其复杂…包含多种未知脂类聚合物…部分结构类似…高度变异的几丁质…还有无法识别的……”施耐德的声音透过金属面具显得有些含混,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他的手停顿在操作台边缘。

龙德施泰特教授则拿着一个放大镜,几乎是趴在那黑色骨盒边缘不足十厘米的地方,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盒子上极其原始、如同某种粗暴的捏合般形成的接缝和凸起。他那张向来刻板如花岗岩的脸此刻因专注而微微涨红。

“难以置信的工艺…或者说…毫无工艺可言?”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考古狂热的困惑,“没有任何现代工具的痕迹,不像雕刻铸造…更像是…某种强大的力量直接塑造了它?或者说…这本身长成了盒子的形状?看这弧度…”他忍不住伸出手指,隔着空气,几乎是着迷地去描绘盒子表面某一处难以察觉的扭曲纹路。

旁边,装备部的几位技术员正紧张地在笔记本上记录数据,讨论着扫描图像中那完全不符合工程学原理的诡异结构所展现出来的、完全无法用已知理论解释的应力分布模型。空气中弥漫着专业术语和无法理解的困惑压抑低语。

昂热校长拄着斯迪克手杖,站在稍远处,深邃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那个散发着古老恶意的盒子。

银白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如同冰冷的丝线。

他没有说话,但周身那沉凝的气场像无形的冰层,压制着整个帐篷内因不解和那盒子本身散发的无形压力而隐隐浮动的焦躁。

就在这时,帐篷里的帘子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沉重的皮靴踏在地板上的声响清晰传来。

朱伯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深黑色的劲装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

他刚刚结束另一条线索的追踪返回,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硬朗气息。紧随其后,脚步略轻飘些的是穿着件皱巴巴花衬衫、手里捏着一根没点燃香烟的老唐。

两人的视线精准地越过人群,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玻璃幕墙后那个青铜盒子上。

两人的目光接触到了那个盒子,瞬间一滞,满脸的不可思议,老唐的嘴角甚至还微微抽搐了几分。

“朱少主,老唐教授!这边!”施耐德立刻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沉声招呼。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龙德施泰特教授正好抬起头,将手中的一个强光聚能小手电筒怼近盒子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极其微小的气孔模样的凹陷,试图窥探盒子内部的黑暗。

“伯元,老唐,”施耐德没回头,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带着一种面对终极谜题般的凝重,“你们来得正好。这东西的构造太原始,也太诡异了。无法探知任何内部结构,能量读数完全内敛如同死物,但物质分析结果…匪夷所思。不像任何已知龙族遗迹的造物风格。你们见多识广,对这种…原始的…古老形制有线索吗?”

朱伯元的目光在那个聚光灯下的小孔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他没有直接回答施耐德的问题,反而看向另一边几乎把头都要埋进盒子上方缝隙里的龙德施泰特教授,淡淡地提醒了一句:“龙德施泰特教授,不必费力去闻它的气味了。”

龙德施泰特闻言,抬起头,脸上还带着被打断专注研究的不快和未消的困惑。

他下意识地反驳:“我需要尽可能多的感官信息来判断它…”话还没说完,一股极其极其微弱、却异常刺鼻、混合着腐肉、硫磺和某种更难以言喻的酸馊味道的气息——像是之前被强行密封压抑、此刻因检测操作而泄漏出的一丝——恰好随着他抬头的动作钻入了他的鼻孔。

下一秒,“呕——!”

龙德施泰特教授这位以意志坚韧如钢铁着称的屠龙者,脸色骤然由红转青再变白,他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弓了起来,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击中腹部,强烈的呕吐感汹涌而上,根本控制不住。

他踉跄着冲到帐篷角落的垃圾桶前,狼狈地吐了出来,引得旁边几个年轻技术员慌忙侧目。

帐篷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仪器运转的嗡鸣和教授压抑不住的干呕声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施耐德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昂热校长的目光从盒子转向龙德施泰特,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朱伯元和老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确定了,这是个什么东西,芬格尔也看到了两人的举动,他觉得大事不好,赶忙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站直了身子。

朱伯元退了几步,老唐也退了几步。看着两人的动作,包括校长在内,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退了几步。

人家两位龙王都退了几步,这玩意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见过类似的东西。虽然形制略有不同,时代太过久远…但本质一样。”朱伯元停顿了一下,熔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嫌恶”的光泽,清晰地吐出那个让在场所有人思维瞬间宕机的词语,“这是痰盂盒。”

“痰盂……盒……?”施耐德下意识地重复,声音隔着面具都透出茫然。

朱伯元微微点头,脸上是一种十分嫌弃的表情,“通俗的说法,龙族的便器,用来装粪便的。”他指了指盒子上那个不起眼的微小气孔,“比如这个小孔,不是为了装饰,而是一个压力平衡阀。否则积累的内压会让它……”他没说下去。

整个帐篷死寂一片。针落可闻。只有龙德施泰特教授压抑的呕吐声还在继续。

施耐德教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戴着厚厚橡胶手套的手,又看了看自己刚刚用来夹取盒子表面“残渣”的那柄精密镊子……尽管有防护,一股强烈的、源于本能的、难以言喻的恶心感还是瞬间冲上了他的喉头,他的脸在面具下也瞬间失去了血色。

他猛地将手中的镊子丢回无菌盘里,发出了“当啷”一声脆响,仿佛那镊子烧手。装备部的技术员们更是僵在原地,脸上混合着震惊、茫然和一种三观崩塌的惊恐,看向那神秘黑盒的眼神完全变了。

昂热校长拄着手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银白的眉毛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源稚女轻轻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哥哥,清澈的眼眸里少见地露出一丝“原来如此”的了然,甚至带着点……清浅的鄙夷?源稚生则面无表情,但握着腰间刀柄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了。

芬格尔不知何时溜到了墙角,此刻正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闷笑声不受控制地从指缝里漏出来。

几秒钟尴尬到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立刻!”施耐德教授几乎是咬着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发布命令,声音从未如此急促,“销毁所有采集样本!尤其是被分析的碎屑!所有接触过外包装的人员,立刻执行最高等级净化程序!三层标准!”

他猛地指向那个被聚光灯照射的黑色骨盒:“把这个‘东西’!立刻做永久密封处理!密封等级…SSS级!然后…深埋!埋到地核里去!”他第一次在命令里加入了情绪化的诉求。

原本高大上的研究现场瞬间变成了生化垃圾处理场。

技术员们像被蝎子蛰了一样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关闭仪器、转移样本、喷洒消毒剂。

处理那个盒子的动作更是小心翼翼得如同捧着随时会爆炸的核弹。

朱伯元似乎完全没察觉自己引爆了多么强烈的反应。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被匆忙装入多层密封铅罐的痰盂盒,熔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金属冷光,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怎么会出现在尼罗河里?”

老唐在这片混乱中不紧不慢地走到昂热校长旁边,将一份记录了军阀阿鲁尤关于河水异变供词的平板递了过去,同时低声补充:“阿鲁尤提到捞起盒子时河水变色发臭,河鱼大量死亡发狂。咆哮谷里的粘液…性质上跟盒子泄露的污物类似。”熔金的眸子扫过那个正被多层包裹、即将进行深层封印的铅罐。“象龟兄弟带回的,确实是污染原,那上面残存的腐败物质,足够引起普通人畸变。”

“源头未清。”昂热校长的手指在斯迪克手杖柄上无声地敲击了一下,深邃的目光穿透混乱的帐篷,仿佛投向夜色中浑浊奔腾的尼罗河。“伯元。”他看向已经恢复常态的朱伯元。

“校长,这东西会出现在河里,就证明龙的墓穴就在河里,我们之前的推断没错。”朱伯元立刻收敛心神回应。

“通知技术部,”昂热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暂停对痰盂盒的一切研究,按施耐德教授要求执行最高等级封存。调动所有可用资源,准备对尼罗河流域进行…地毯式过滤筛查。使用基础声呐、水下摄像机、磁力探测阵列…所有可靠的常规水下侦察手段。不计时间成本,目标:尼罗河底可能存在的污染源、龙类活动痕迹或任何空间异常点。既然陆上的线索断了,我们就在水里一寸一寸地找。就从那个箱子被捞起的坐标点开始,给我把这河底翻一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上依旧残留着难言复杂表情的施耐德、刚刚喘息平复但脸色铁青的龙德施泰特,以及角落里还在忍笑的芬格尔:“告诉所有外勤人员,搜索行动将于二十四小时后全面展开。准备投入‘最基础的劳动’。现在,散会。”

一场轰轰烈烈的会议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呕吐物的余味中仓促结束。

人潮散去,帐篷里只剩下设备运转的微弱嗡鸣和被多层嵌套的冰冷铅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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