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建这人,睡眠质量那叫一个好,前世今生都如同小猪崽一般,倒头就睡,雷打不动。
他是个想得开的人,觉得这世上很多事儿,就算你把脑袋想破了,也改变不了既定的轨迹,纯粹是自寻烦恼,还不如省省心力。
所以他从不喜欢钻牛角尖,凡事都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旁人瞧着他这般模样,可能觉得他没心没肺,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他自己却过得逍遥自在,乐在其中,仿佛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自有一方小天地。
这几日,朝堂大佬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频繁地积极走动,这一番动静可不小,竟让漕帮帮主听闻了朝廷即将对闯军所占之地有所动作的风声。
这消息刚传入他耳中时,不过像平静湖面泛起的一丝涟漪,他只是浅浅地知晓,单纯地以为朝廷此举是为了拯救沦陷区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做那解民倒悬的大好事。
虽说心底也时不时犯嘀咕,暗自纳闷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自私自利的权贵们为何突然这般热心肠,好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如流星划过夜空。
毕竟,有一桩实打实的好处就明晃晃地摆在眼前——白花花的银子,闪得人眼睛都直了。
朝廷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按人头给赏银,出一个人就给五两银子,那在当时可真是一笔能让人惊掉下巴的巨款!
而且还有小道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跟真事儿似的,说事成之后,皇帝陛下龙颜大悦,定会论功行赏。
不管是珍奇异宝等亮瞎眼的实物,还是加官进爵等光宗耀祖的荣誉,随便哪一样,对于他们这些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出身草莽的人来说,那都是能让祖坟冒青烟、家族扬眉吐气的大好事。
再瞧瞧漕帮的家底,单是黄河、运河这一块儿,帮众就有十数万之众,虽说其中不乏一些穷凶极恶、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主儿。
可让帮主心酸又无奈的是,这年头,世道艰难得如同在荆棘丛中赤足行走。
兄弟们日子过得清汤寡水,个个面黄肌瘦,衣服破破烂烂,跟叫花子似的。
如今好不容易天上掉馅饼,有这么个发财的机遇。
要是不抓住,帮主觉得自己既对不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更对不住眼巴巴盼着改善生活的自己。
据说这次招人只给七天时间,那可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跟催命似的。
漕帮立马在整个北直隶广发“英雄帖”:
发财,速归!
那帖子贴得满大街都是,跟雪片似的,醒目得很。
难道就没想过行事隐秘些?
帮主又何尝不知,可时间紧迫得像催命符,容不得半点拖沓,每一秒都珍贵无比。
这边漕帮刚有动作,那边盐帮也得到了消息。
说起盐帮,那更是一肚子苦水,满腹的辛酸泪。
他们这帮人,比漕帮众过得还惨,一个个穷得叮当响,眼睛里时常透着饿狼般的凶光,那是被生活逼得没办法,饿急眼了。
没办法,盐帮平日里干的多是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相当于权贵们的“黑手套”。
之前被阉党打压得太狠,简直是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家底都快被折腾光了,穷得连条像样的裤衩子都不剩,惨不忍睹。
好不容易盼到阉党倒台,本以为能喘口气,过上几天好日子,可谁曾想,刚出狼窝,又入虎口,闯军闹得沸沸扬扬,天下大乱。
高迎祥的闯军对盐帮来说,那就是致命一击,他们自己缺盐都没辙,还被闯军盯上,想从他们这儿捞好处。
搞得盐帮只能如鸟兽散,流落在北直隶各地,跟没头的苍蝇似的。
没了阉党打压,北直隶倒成了他们最后的避风港,可日子依旧不好过,私盐卖不动,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更倒霉的是,后金鞑子时不时南下劫掠,盐帮人多势众,聚在一起反倒成了显眼的目标。
每次都被冲击得七零八落,死伤无数。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份家业,扔又舍不得,守又守不住,只能不死不活地硬撑着。
之前实在没辙,盐帮还曾厚着脸皮跟闯军谈判,想加入进去谋条活路。
结果闯军狮子大开口,要求他们每月得提供一万石好盐。
盐帮上下一听,差点气晕过去,心里直骂:
“提供个啥啊?我们要是能搞到这么多盐,还会在这儿喝西北风,自己卖了换钱不香吗?”
到如今,盐帮仅剩三万人,里头老弱病残就占了两万,眼瞅着就要断气儿,没活路了。
听到漕帮这一召集令,盐帮帮主把心一横,牙一咬,凑上八千青壮,心里想着:
“拼了,是死是活就赌这一把,要是朝廷这是在算计我们,那也认了,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那决绝的模样,仿佛要跟命运拼死一搏。
盐帮这八千青壮进了京城,股东们见了,那可是打心眼里欢迎。
他们心里门儿清,这些家伙平日里在刀口舔血,都是能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狠人,干起活来绝不手软,那股子狠劲儿,让人胆寒。
双方三言两语就谈妥了价格,股东们还大方地预支一万两银子,先给盐帮的兄弟们糊个温饱,别饿着肚子干活,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送盐帮来的副帮主也是个热血上头的急性子,当场发下狠话:
“咱拿了恩主的钱,要是完不成任务,就别想着回来了,都把脑袋留在外面!”
一群狠人听了,二话不说,跪地磕头,那“砰砰”的声响,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随后被分成八十支小队,火急火燎地就向山西出发了,脚步匆匆,像是奔赴战场的勇士。
漕帮帮主这边也没闲着,得了上面的指令:
若遇贼军,在能干倒的情况下,百长以上的头目一个不留,统统斩杀,杀鸡仪猴;
百长以下的喽啰则抓回来,按五两银子一个人头算。
还特别强调,城里的良民可不许动,要是谁敢乱来,回来定不轻饶!
帮主不敢含糊,立马板着脸,对帮众吆喝道:
“都给我听好了,头目必须搞死,城里人不能动,谁要是敢不听话,也一样收拾了,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要是干不好,回来爷抽死你们!”
一众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此刻也被帮主这气势镇住,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领了命就出发了,脚步整齐,踏出一片尘土。
帮主与副帮主、长老们忙得脚不沾地,到了第三天,上头的命令愈发急切,直接变成:
只要是贼军头子,格杀勿论,其他人能绑多少绑多少!
还定下了硬指标,每人不搞到十人以上,回来就等着受死!
那语气冷硬得像寒冬的冰块,让人不寒而栗。
这一番大动作,江湖上那些暗行势力,包括地下帮会,都看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眼瞅着路上运送的白花花银子,居然连个像样的押运队伍都没有,邪念顿生,有几个胆大包天的,直接动手劫走了一批。
漕帮帮主听到消息,气得暴跳如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里直骂:
“好家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们漕帮的银子也敢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子长毛了!”
当下也顾不上别的,正在排队出城的帮众,立马被他撒出去,冲向各赌场、牙行、暗寮等地方。
一时间,江湖上血雨腥风,漕帮凭借着连弩这等大杀器,近战短兵相接也毫不含糊。
一个时辰下来,暗行势力被打得元气大伤,八成多的人员都死于此役。
漕帮这边不但找回了被劫的银子,还顺带发了一笔横财,帮众们士气大振,一个个嗷嗷叫,仿佛被点燃的火药桶,喊着:
“只要搞不死,就往死里搞!”
关于抓人这事儿,上头给的指标更是直接飙升到人均一百,帮众们不但没被吓倒。
反而觉得自己能搞定,要是真能搞到一千多万,估计朝堂大佬们得笑岔了气,毕竟这年头,佃户缺口大得吓人。
回首看看这天下大势,按天启二年的全明人口核算,大约有一点五亿人。
说是大约,是因为那会儿就有隐瞒人口的情况,不过户部估摸,最多不会超过一千万。
从天启二年到崇祯二年,这几年间,人口数字非但没涨,反而还下滑了一些。
从崇祯三年到崇祯十六年,老天爷像是发了疯,降下数次大灾,洪水、干旱、瘟疫接踵而至,百姓苦不堪言。
很多地方爆发民暴,整个北方与蜀鄂湘等地都被闯贼搅得不得安宁。
若按人口聚集区域来看,长江以南还算安稳,人口约还有七千万。
可北方就惨了,人口已经不足一千五百万,这还包括北直隶、山东,以及半个安徽这些地方。
到了崇祯十七年,整个大明还有约九千万人口,怕是谁都没有想到,短短二十年,大明人口不增反减,一下子少了六千多万。
户部对人口核算与估计更是悲观,他们觉得大明这会儿估计都没有九千万人口。
许多人在生死边缘挣扎,新出生人口更是毫无保障。
户部官员们私下里估算,北方人口大约也就两千万,南方约六千万。
反正不管怎么算,大明此时顶多也就一亿人口,比起巅峰时期,硬生生少掉了一半,真可谓是盛世不再,满目疮痍。
在这乱世之中,漕帮、盐帮、武馆、帮会、镖局、车马行、私兵、护院等三教九流。
都像是被卷入漩涡的船只,陆续进入大顺占领区,凭借着一种难以言说、近乎本能的直觉,在那片混乱之地疯狂寻找“人头”,或为财,或为命,各怀心思。
此时的朱有建还被蒙在鼓里,要是他知道股东们这一系列操作,估计得气得跳脚,破口大骂:
“你们有这么多银子,给朕好不好?你们手头有那么多地,许地不好吗?咱炎黄子孙,对土地的热爱那可是深入骨髓,远远胜过一切!”
可是这话对谁都一样,大地主对于土地的占有,更加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