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建心中虽知晓有八大清朝皇商为祸大明,可具体是哪些人,他此前并未着意去记,此刻也无心再去细细甄别。
在他看来,这些人既都身处晋中地区,彼此间想必多有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归逃不出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商人范畴。
当下形势危急,不容有失,唯有秉持“宁杀错,不放过”的铁腕原则,方能将隐患彻底铲除。
至于那支游击小队,朱有建暗自思忖,他们应当不会对商人贸然下手。
毕竟,据他所知,游击小队身负的任务明确而单一,便是抓捕闯军俘虏以及收拢跟随其后的流民。
即便偶尔进入城镇,也只为达成这两个目的,只要商人不主动招惹,想来他们不会无端寻衅滋事,对其他人动用武力。
如此一来,两边行动,一明一暗,互为照应,只要配合得当,定能将晋中地区的乱局一举荡平。
时至今日,大明王朝虽已风雨飘摇、内忧外患交加,可朝廷那积淀数百年的威严余韵犹存。
那些手持劫掠证的游击小队,心底里始终笃定自己是在为皇帝效命,毕竟皇帝给予的报酬极为丰厚,沉甸甸的真金白银按时发放。
让他们打心眼里对这位圣上满怀敬爱与尊崇,从未曾设想过皇帝会有朝一日翻脸不认人。
他们知晓,自己的卖命钱稳稳地押在漕帮银库,有这般坚实保障,还有何可担忧?
况且,圣旨里白纸黑字、言之凿凿地写明,表现优异者还将获赏土地,在这些人眼中,土地意味着安身立命之本,他们对土地的热切渴望丝毫不亚于那些世代经营的地主。
至于这圣旨究竟有无明文颁布,他们无暇也无心去探究,在他们看来,朝堂上的大佬们皆是一言九鼎之人,既如此言,必不会有假。
王德化这边,领命之后迅速且高效地办完了调遣人手、筹备抄家事宜,紧接着便马不停蹄地一头扎进浩如烟海的卷宗堆里。
他深知此次清查任务艰巨,必须对所有曾在大同府、宣化镇、太原府,乃至密云、蓟镇等地担任监军一职的人员逐一排查。
要知道,古北口与卢龙道素为走私者的首选路径,而这些咽喉要地常年设有监军,他们身负守关重任,却难保无人监守自盗、与走私商贩沆瀣一气。
王德化紧咬牙关,暗自下定决心,定要秉持圣上“宁杀错,不放过”的严令,将那些暗藏的硕鼠、叛徒连根拔起,还大明边关一片清明。
近些时日,因监卫调动格外频繁,宫里头对监军队伍里悄然消失的那些人,竟没有一星半点的怀疑。
众人都理所当然地觉着,他们定是被外派执行要务去了,哪怕监军员额一下子少了几十号人,这般明显的变动,也依旧没引起丝毫波澜。
甚至不少在宫中无所事事、整日里尽享着好吃好喝,却憋闷得慌的太监,纷纷找上王德化与王承恩,满脸热切地央求道:
“二位公公,下次再往外调派人手,能不能把咱家也算上?咱在这宫里成天闲着,心里头那叫一个不得劲,求您二位给指条路,派点活儿干吧!”
二王瞧着他们这副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想起还得调派人手前往几个关键关口设伏,二王正愁人手不够,听闻此言,自是满口答应下来。
谁能料到,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奇事一桩接着一桩。
且不说那几个制造监里的工匠们忙着赶制武器弹药,就连平日里专职伺候后宫的太监们,听闻有上阵的机会,也都纷纷踊跃报名,个个摩拳擦掌,不甘人后。
二王无奈之下,只能在他们当中精挑细选,专拣那些身手矫健、脑筋灵活、年纪尚轻的,一番折腾下来,居然选出三千有余。
劝退了那些年纪偏大或偏小、不太适宜出征的之后,这三千多人便热火朝天地操练起来,模拟演练如何使用各类火器,一时间,宫里头倒有了几分战前紧张忙碌的氛围。
朱有建听闻此事后,心中既是感慨,又是欣慰。
当下便吩咐摆起一场热热闹闹的火锅宴,把这些即将出征的太监们都召集过来。
宴上,他推心置腹,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言辞间满是对未来的期许与承诺,画下的大饼一个接着一个。
这些太监们哪见过这般阵仗,听着圣上的肺腑之言,个个眼眶泛红,哽咽出声,纷纷表态愿以敢死之志,为圣上肝脑涂地、效命疆场。
朱有建坐在上首,听着他们质朴而又赤诚的誓言,耳根子不禁微微发热,心下暗忖:
这些人实在是太单纯、太赤诚了,自己身为“画饼”之人,倒有些难为情了。
经此一事,朱有建算是彻底悟透了那些商贾巨擘为何偏爱招募新人。
刚踏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尚未历经世间的风雨沧桑,未曾遭受过社会的残酷“毒打”,心智单纯,如同一张白纸,没有沾染职场的狡黠与世故,自然容易对上位者言听计从。
相较而言,中年人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见识过诸多套路,深谙老板画饼充饥的把戏,早已没了年轻时的轻信与热忱,所以往往容易成为裁员名单上的常客。
有鉴于此,朱有建暗暗发誓,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做一个有良知的“掌舵人”,即便要描绘宏伟蓝图、给下属以希望——也就是画饼。
那也得是货真价实、带着“馅子”的饼,能让追随者实实在在地尝到甜头,而非空泛的口头承诺。
同时,他的思绪飘回到李自成兵临北京城下的那段惊心动魄的历史。
彼时,宫闱之内,众多太监表现各异。
仅有寥寥数人挺身而出,愿与守城将士并肩作战,扞卫大明江山;
另有一小撮人,出于忠义之心,甘愿追随崇祯帝共赴黄泉;
然而,绝大多数太监却选择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细究缘由,无非是在崇祯治下,日子过得实在清苦,平日里的吃食甚至比不上寻常百姓,这般艰辛处境,让他们对大明皇室再无眷恋。
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还有不少平日里养尊处优、尽享荣华的太监,在生死存亡之际摇身一变,沦为叛贼。
向闯军卑躬屈膝,杜之秩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而像他这般的贰臣,在明末那乱世之中,竟是屡见不鲜。
念及此处,朱有建的思绪又飘向了远方,他暗自思忖,待曹化淳等人得胜归来,究竟该给予他们怎样的犒赏才算妥帖呢?